“她”疯狂了。
苏鱼犹豫了。
若是她真不顾一切的在牡丹的意识海里神魂自爆，那不仅牡丹的魂魄会被毁灭，甚至就连脑髓都会被搅乱成一团浆糊。
“哼！快放开我！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否则……否则就算是神魂俱灭，我也定要你后悔一辈子！”
“一！”
苏鱼很讨厌被人威胁！
放手？
真放手了，任由她留在牡丹的意识海里，与害死了牡丹又有什么分别？
她的魂力比牡丹强太多了。
若是不把她拉出牡丹的意识海，牡丹迟早会被她给吞噬掉！
“阿鱼……动手……我，不怕死！”
是牡丹的传音。
牡丹要苏鱼继续动手，就算是死，牡丹也不要憋屈的被夺舍吞噬掉！
牡丹的传音不止说给苏鱼听，也夺舍的她听见了。
“阿鱼，我知道你一定很为难……我自己来吧，不就是神魂自爆么？谁又不会了！”
话音未落，牡丹的魂魄就已经开始颤动——她竟是真的引动了神魂自爆的法诀！
“牡丹，不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苏鱼急了。
“阿鱼，不用为难，我真不怕死……”
牡丹的态度坚决！
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能被她夺舍成功！
这是牡丹生命的尊严！
“你……你真不怕死吗？”
意识到牡丹是真打算从容赴死，夺舍的那个她慌了。
“停下，小花妖你给我停下！”
牡丹根本没理她。
“我认输……我认输！我离开你的意识海还不行吗？我不想死……我还没见到苏云呢！我不能死！”
因为害怕，她认输了。
苏鱼抓住机会，迅速将她从牡丹的意识海中扯了出来，“牡丹，没事儿了，快……停下！”
苏鱼迅速往牡丹的嘴里塞了一颗生机丸。
“嗯……”牡丹淡淡的答应了一声，法诀才刚刚发动，中止还来得及，但神魂受损却不可避免。
牡丹并没有昏过去，只是暂时还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有苏鱼的生机丸，她定能恢复过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苏鱼布下阵法，阻挡住风雪，由阿青和勾陈护法。接下来，就是审问“她”了。
“她”只是一副魂魄，很强大，但也是残缺不全的，如若不然，她也不会丧失一部分记忆，以至于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想不起来。
离开牡丹的意识海后，她的魂魄就开始缓慢消散，非常的缓慢。
就算是再过一万年，她也不至于彻底消失。
但是，消散的魂魄是无可弥补的，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苏鱼，你一定是苏云的后人，你不该这样对我的。”
魂魄悬浮于空中，就像是飘浮的孔明灯。
“她”想要跑，却挣脱不开苏鱼的灵气丝，在挣扎了一下之后，她就放弃了，接着传音而来，语气绝望。
“我说过，我能帮你，是你不愿信我。”苏鱼能感觉到她的悲凉，但却不为所动。
“真的？你真的能帮我重塑肉身？”她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重塑肉身？
苏鱼是可以用生机让一滴血长成小人的模样。
但也就仅此而已。
真要完全重塑一个人出来，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苏鱼并没有那个能力，他的能力不够，若是以后真成神仙了，那才真有可能。
但苏鱼并没对“她”说明这一点，“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苏云是谁？”
“你不认识苏云？这怎么可能？”
“她”先是惊讶，接着却又自己恍然了。
“是呀……他离开这里都已经快十万年了，太久远，就算你真是他的后人，你不知道他……倒也正常……先前，是我太激动了。”
“她”其实也记不得苏云具体是谁了。
“她”只记得“苏云”这个名字，记得苏云对她来说很重要，记得她守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苏云回来。
“她”还记得苏云大概的模样，记得苏云也会操控生机、会炼药……
对了，“她”还记得这公格尔峰原本名叫“缥缈峰”，这座山峰上，原本有一个“缥缈派”。
苏云就是缥缈派的修行者，后来他离开了这里，接近十万年都没再回来……
然后？
再没有然后了。
“她”只记得这些，与其说这是记忆，倒更像是残魂的执念！
苏鱼很失望。
“她”的记忆根本什么都证明不了。
就算能证明什么其实也没用。
将近十万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就算能够证明苏鱼就是苏云的后代、是“缥缈派”的传人，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正如中土之人皆称自己是炎黄子孙一般，这说法没错，但对个人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乞丐也能说自己是“炎黄子孙”，然后呢？他也还是个乞丐。
“阿鱼，你不会真是那个‘缥缈派’的后人吧？”勾陈也算是见识广博，除了苏鱼之外，他再没见过有谁会提炼操控生机的，他想的角度与苏鱼不一样，他的意思是——之前图奇发现公格尔峰顶上有人为改造过的痕迹，那应该就是“缥缈派”的遗址。如果苏鱼真的是缥缈派的后人，登上去一探，或许真会找到什么宝贝，遇见什么机缘！
可能有宝可寻，勾陈自是多了几分兴趣。
“是呀，阿鱼，等牡丹恢复，我们就赶紧上山去看看！”阿青亦是跃跃欲试。这一趟，本是为了帮烟罗寻那“北帝玄珠”而来，但能不能找得到却是无法确定的事儿，很可能幸苦一趟却没有任何结果，但若是多了“缥缈派”的遗迹可探，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是阿青贪财，山顶上那遗迹，可是十万年前的修真门派留下来的！就算那遗迹里什么宝物都没有，就算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那也必须得要上去看看！
“带上我……我熟悉山上的路，我能帮助你们。”
“她”又开了口，求生欲很强的语气。
其实不用她说，苏鱼也是打算要带走她的。
尽管她的记忆并不完整，也没多大作用，但总是质的调查下去的疑点。
万一苏鱼真是苏云的直系后代，是“缥缈派”的嫡系传人呢？
这是缘分，也是渊源，尽管她先前伤害过牡丹，但伤害得也不算严重，并非不可原谅。
但是，真想要带走她却还要花费一番功夫。
“她”的肉身都已经死了快一万年了。
这一万年以来，“她”无时不刻都想要离开这里，去寻找苏云的下落，对她来说，只要能离开缥缈峰，只要能去到山下人间，那么寻找一副合适的鼎炉夺舍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甚至就像是喝一口水那么简单！
可问题是，她根本离不开缥缈峰，甚至连离开这附近百丈的距离都做不到。
事实上，所有死在缥缈峰上的，无论他是人是妖，魂魄都离不开这里，只能在尸体附近徘徊，直到烟消云散为止，这是“缥缈派”护山大阵的作用，至于为什么，确是原因不明。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死得了。”她的传音，幽幽传进苏鱼、勾陈和阿青的意识之中，“我只记得那一天，我在山顶打坐修行，后来就失去了意识，待意识恢复，我就只是一副魂魄，肉身死了，又被雪崩带下山来，埋在这里……”
“她”的尸骨，就埋藏在雪莲花开的位置，在地下深处，若要带走她，就必须要一同带走她的尸骨，至少也得要带走一部分才行，否则离得远了，她的魂魄就会加速消散，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不就是埋在地下么？交给我来！”
以勾陈的力气，就算是把公格尔峰挖穿了，其实也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她”的尸骨，在距离地表十余丈深的岩石之中，岩石原本是雪崩带下山来的泥石流，只是历经晚年，早已石化。
这些岩石、这点深度，对勾陈来说并非难事，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勾陈就挖通了地道，把“她”的尸骨搬运了出来。
“她”的尸骨保留得很完整，不过骨骼早已石化，犹如远古的巨兽一般，变成了化石；但她的头发还在，白色的长发缠绕在骨骼上，纤尘不染。
“原来你是雪女。”看清骨骼的模样，勾陈认出了“她”生前的身份。
雪女的骨骼，近似人类，却与人类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
就算是已经成了化石，雪女的骨骼上还是散发着浓厚重的水元之力！
“雪女？雪女是什么？”
“她”很困惑，残缺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关雪女的信息。
“雪女又称雪姬，是由冰雪寒气化形而成的妖，喜食人的魂魄。”
苏鱼如是解答，心中却是困惑。
“她”是雪女，雪女天生喜食人的魂魄，那是一种天性，正如猫要吃鱼，虎要吃肉一样，本质上不可更改。
所以雪女天生就站在修真门派的对立面，本应是修真门派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恶妖！
那么她与缥缈宗、与那个苏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她从前与苏云的关系真的很好，莫非缥缈宗本就是一个豢养恶妖的邪门恶派？
这个可能性还真不低！
“食人魂魄？我怎么会食人魂魄呢？我真的是雪女么？”
雪女还记得她生前最喜欢吃什么东西——她最喜欢的食物是雪莲，若是没有雪莲，她食用的便是蕴含于冰雪之中的寒气。
偶尔的，雪女也会食用冰蚕，但并不多。
不是冰蚕不好吃，而是雪女更偏爱食素。
总之，她是不会食人魂魄的，她甚至完全不记得她曾有害过人……
“阿鱼，我倒觉得……可能是传说有错。”这会儿，勾陈反倒是开始愿意相信雪女是天性纯良的了。
事实上，除去先前她妄图夺舍牡丹的事儿，她确实也没真的伤害过任何人，就算是对勾陈出过手，用的也是最绵柔的招式，根本就没真伤到勾陈的一根汗毛。
东土难见有关雪女的记载，有关雪姬食人魂魄的传说，其实是大唐太宗朝时，由东瀛来朝的倭人带来的。
“我曾和东瀛过来的妖打过交道，就算是同种，它们亦是与东土的妖有很大不同……我想，东瀛那边的雪姬应该是要食人魂魄的，但在这昆仑山上，雪女则是天性纯良吧？”
“我真的不食人魂魄的，真的……”雪女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也很委屈。
“这不重要，你还是先回到骨骼里去。”
确认了雪女的身份就行，至于她到底食不食人魂魄，其实根本不是苏鱼关心的重点。
让雪女回到化石骨骼之中，可以减缓她的魂魄消散，这便是她能在这里存留近晚年的依仗。
但苏鱼没可能带着一副化石骷髅走。
想要带走雪女，还得另想办法。
还好，雪女的头发还在，并没腐坏，甚至就算是历经了万年，也和生前无甚区别。
苏鱼拔下一缕白发捏在手里看了一看，这才知道，雪女的头发本就是由这山峰上的寒气凝结而成，就算是曾化形为人，发丝的本质也没有任何变化。
公格尔峰、或者说是这缥缈峰上的寒气不散，雪女的头发就永远不会腐坏！
有了这一缕头发，苏鱼也就有带走雪女的办法了。
毕竟头发也是雪女身体的一部分。
当然还需要别的东西，比如说冰花盆中的三千年雪莲。
说起来，这一株雪莲本就是因雪女的尸骨就埋藏在它的正下方才有机会存活到现在的——雪女太无聊了，就想要雪莲成妖陪着她，于是便探出发丝，为它输送水元之力，一输送就输送了两千多年，也是最近两百年才放弃。
雪女也承认，她就是想要雪莲成妖以后能带着她离开这里。
但雪莲一直没能成妖，雪女觉得再输送下去没有多大意义，因此便失去了耐心——她其实也怕，怕雪莲生长太久，药性太强，不小心就会引来强大的妖怪。
雪女石化的尸骨不仅富含水元之力，而且还能自动汲取天地自然之中的水元之力……尸骨本身就是难得的宝贝！ 妖怪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