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书曰:“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於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三战,然後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於是黄帝乃徵师诸侯,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
《史记》的记载并不见得就是史实的真相,但却也可以看出黄帝主要还是一位人间的帝王,一生征战杀伐无数。他可能是有一些修真者的本事,但他却不是以修真者的身份、以高深的修为立足于世间的……总而言之,若是以《史记》为准,仅仅只论修为,当初的黄帝可能连如今的平安都不如!所以平安也觉得公格尔峰并非是传说中的“昆仑之丘”。
公格尔峰!
灵舟当空悬浮在远处,围绕山峰缓缓而行。
由特定的角度望去,山峰并不显高,就像是俯卧于大地的白色巨龙,在清透的蓝天之下,竟是有一种庄严神圣之感。
然而这不过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换个角度,便是悬崖陡峭,山棱似剑,直指苍穹!带出一股凌冽的、似是源自于天道自然的威压之感,令众人感到连呼吸都不是那么通畅了。
偶有冷风由那方袭来,就算距离已是很远,风力已经减弱了不少,可灵舟还是被卷动得左摇右晃。
“阿鱼,这样不行,我们不能过去,真过去,肯定很危险!”勾陈再次提醒苏鱼,他倒不是怕了,反正不能确定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昆仑之丘”,没十足的必要去闯的险境,不去也罢!
“是啊,真过去,我们可能会全军覆没的。”平安的语气很紧张,与勾陈的心态不同,他是真的有点畏惧。他所畏惧的并不是公格尔峰上有多险要,而是这山峰本身……细说起来,这其实是一种凡人常见的心态——面对强大无屁的自然,总是会有一些凡人心中会产生那种“自己很渺小”的感觉,那种感觉会令凡人感到畏惧,畏惧又有可能会演化为信仰。对某些神仙妖怪来说,凡人的信仰也可以是一种可以获取的力量……
尽管平安早就踏入了修行者的门槛,但他却还存有凡人的心境。心境这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说提升就能提升的。不少修行者终其一生也没能摸到渡劫成仙的门槛,可就是因为找不到提升心境的法门!
“有什么好怕的?”阿青不是人类,他生来就是大妖,还是具有龙族血脉的大妖——若是得到机缘激活龙族的血脉,他可是真有可能进化为真龙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凡人畏惧自然的心境,又怎会惧怕一座雪山?
阿青的意见是——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去看一下的。
忽略山峰上的积雪雪崩、罡风肆虐之类极度恶劣的环境不提,公格尔峰也确实是一处灵气纯浓的地方。若是能成功登顶,就算是找不到重宝,遇不到大机缘,光是那纯浓的灵气,就已经是莫大的好处了!
所以阿青的意见是去它一遭!
灵舟飞不过去,那就找个地方给灵舟停下了,走路攀登上去!
阿青当然不是一时冲动,即便他化形的时间并不长,模样看起来小,平时的做派也似是小孩没模样,但实际上他的年龄一点儿都不小。以他自己的记忆,从他开始有一点点灵智直到化形为人,可是过了至少得有三千年……
此时,灵舟已隔着远远的距离,围着公格尔峰转了大半圈。
山峰下,不同的位置,风光并不相同。
有戈壁,有草原,有湖水,也有荒芜的群山。
环境比较好的地方,有牛羊马群,有帐篷,也有放牧的牧民。
阿青的意见是——就让灵舟悬浮在这空中,设个隐阵给它隐了,要平安和柳含章都留在灵舟上陪着烟罗。其他人都下地去,找牧民问问看有没有上山的道路。
就在此时,苏鱼的“趋灵虫”忽然有了非常强烈的感应。虫群集中涌向公格尔峰雪线的方向,落在一处没了踪影。
“阿鱼,那里有什么东西?”勾陈当然知道“趋灵虫”是做什么用的。
“应该是一株三千年的雪莲……”
距离太远,“趋灵虫”的感应已是不甚清晰,但若那真是一颗雪莲的话,至少也得有三千年以上的药力了!否则“趋灵虫”的反应绝不至如此!
“三千年的雪莲?”勾陈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却又是略略茫然,“三千年……到底是有多好?”
“叫你平时多与阿鱼学一点,你又不学……”阿青撇了撇嘴,自作主张的替苏鱼说明了一番。
血线以上环境十分恶劣,平常的雪莲花期一般过不了两个月,药性虽好,但却因为花期太短而很难成长为灵药。但凡能成长为灵药的雪莲,哪怕时间较短,哪怕只有百年,也是灵药中的极品。更别说三千年的灵药雪莲了……就算是神界的神仙,也是难得一见吧!
“这么厉害?那必须得取来啊!”勾陈有些跃跃欲试了,但他还是不太明白,“这么好的灵药,具体有什么用呢?是不是和普通的雪莲一样,只是药性更强?”
“可以这样说,但不仅如此……”
普通的雪莲都有延缓衰老,常葆青春的功效。
灵药雪莲更是能返老还童,增长寿元!
不过在此之前,苏鱼只在药典中有看到过有关灵药雪莲的记载,描述的是百年的。药典中只提到上千年的灵药雪莲药性会大不一样,但具体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却没说明……
一千年的灵药雪莲都没有记载,三千年的更没有了!
天知道三千年的灵药雪莲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有什么药效,或许它早就已经生出了灵智也有可能。若是真有了灵智,那不管它有没有能力化形,它都算是妖,而不仅仅只是一株灵药了。
“所以我们一定要过去看看!”
了解到这里,勾陈该了主意。
就算药性不明,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三千年的灵药雪莲必是对烟罗有莫大的好处,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准它可能还比还不知具体到底是何物的北帝玄珠更有用!就算没有那么强,至少三千年的灵药雪莲也能大大增加烟罗所剩不多的寿元!
所以这公格尔峰是登定了!
接着,众人就依阿青的意见,要修为较低的平安和神志不清的柳含章留在灵舟上陪着烟罗,苏鱼、勾陈、阿青和牡丹四人一同下地去找牧民寻访登上山的道路。
出产雪莲的山峰,必会有人登山采药;牧民常年在山下放牧,熟悉地形,极有可能知道怎么上山,或许还能请到牧民来做向导也说不准。
但这只是苏鱼他们的猜测,若是不成,他们也只能凭借实力强行往山上登。
若是只到雪线的位置,不上环境最为恶劣、积雪最厚的顶峰,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风险。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众人在距离牧民帐篷十多里地的一片草原处落地,接着步行。没走多久,前方奔来一匹骏马,马背上骑着个身披羊皮,半袒上身,皮肤黝黑面容俊朗的汉子。这汉子的头发金黄,鼻梁高挺,眼睛是碧蓝色的,模样与中原人士打不相同。
骏马奔至近处,羊皮汉子很有礼节的先下了马,这才依着中原的礼仪向苏鱼等人拱手,说起中原话来,有些拗口,“请问各位可是从东土大唐来的?”
苏鱼等人长期生活在洛阳,确实是一身唐人打扮。苏鱼拱手回礼,“我们是从东土而来,只是大唐,却是已经亡了。”
“什么?”闻言,羊皮汉子大吃一惊,接着就怒了,他按着佩刀,大声质问,“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强盛的大唐怎么可能会亡?若是再乱说,可别怪我不客气!”
很显然,大唐灭亡的消息还没传到这个地方来。
大唐在西域的声望极高,在不少西域人的心目中,大唐就是神圣天朝,不可亵渎。当然西域人之中也有很多反对大唐的,但这羊皮汉子显然不是那种。
话说多了,苏鱼心里正微微有些悔,又有几个汉子骑马奔来。靠近了,领头的汉子跳下马就是嚎啕大哭,冲羊皮汉子大喊,“扎依克大哥,大唐没了……大唐真的没了……”
看着这帮眼泪汪汪的汉子,苏鱼又是感慨又是不解他们为何就这么热爱大唐了?在洛阳生活过许久,苏鱼并没有感觉到大唐有什么特别值得怀念的地方,也没生出多少归属感来。再说,天道轮回,王朝兴衰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大唐没了,自然会有新朝替代,有什么好伤心的?
但扎依克他们对大唐的热爱也是为苏鱼等人带来了实在的好处。哭够了,扎依克以最高的礼仪迎苏鱼等人上马,又亲自牵着马带着苏鱼等人走进他们的部落……用扎克的话来说,大唐虽然没了,但唐人还是唐人!
昆仑山麓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绵延数千里的山脉,有清冽的雪水和肥美的牧草,哺育了无数的生灵;也有仿似无边的戈壁荒漠、以及巍峨壮观的雪域高峰。
数百年来,铁勒部一直游牧在公格尔峰下,策马奔腾,驱赶牛羊逐水草而居。如今,铁勒部男女老幼共有近千人口,在西域这方大地上,只能算是个实力较弱的小部落。只因为公格尔峰附近地处偏远,物产亦不算丰富,再加上铁勒部有很强的尚武传统,青年无分男女,各个都极擅长弯弓骑射的原因,铁勒部一直都很和平,很少受到侵扰。
扎依克便是铁勒部当代可汗,亦是部落中唯一一个会说大唐官话的。很小的时候,扎依克曾跟随长辈去大唐长安朝圣过一回。虽未得见天子龙颜,但却是被大唐的繁华强盛给深深震撼住了。由此以后,大唐就成了他心目中最神圣的天朝上国。甚至直到今日之前,他都还在坚信着大唐一定会永远强盛下去,万事不灭……
只要来的不是敌人,那铁勒部就一定很好客!
更何况客人还是从东土大唐来的!
扎依克根本没给苏鱼等人推辞的机会,还没到部落大帐,他就已经吩咐人快马加鞭的先赶回去杀牛宰羊了……苏鱼他们听不懂铁勒部的语言,当然不知道扎依克在安排什么,待到了部落大帐外,这才看到篝火上架着宰好牛羊,四处都飘着马奶酒香!
“苏鱼兄弟,各位远方到来的朋友,这便是我族招待贵客的礼节,最肥最香的牛羊肉,最甘最冽的马奶酒!与大唐的美食相比,我们这里的东西是粗鄙了,但只要各位不嫌,我这里的牛羊肉你们要吃多少有多少,我这里的马奶酒,你们要喝多少,我就给你们端上来多少!”
眼眶而还泛着红,心里还在为大唐灭亡而难受着,但这并不妨碍扎依克的好爽热情。
看样子,这顿酒肉定是推辞不过了。
苏鱼谢过了扎依克,跟着他上了首座,勾陈、阿青也跟着次第坐下。身为丫鬟,牡丹本是想站在苏鱼身后的,可却有几个调皮的铁勒部少女笑吟吟的上前来拉住她朝一座大帐篷的方向走。牡丹被吓了一跳,想要向苏鱼求救来着,苏鱼却只是冲她挤了一下眼睛,没帮……
一直以来,大家压力都有点儿大,反正来都来了,乘着这么个机会放松一下其实也挺好。
铁勒部落里都是凡人,无论那几个姑娘到底是想要干嘛,都是伤不到牡丹的,所以就任由她们疯去吧! 妖怪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