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完成你的愿望,所以你不得不相信我。”
这样说简直没有一点说服力,万俟流叙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这人似乎完全能读懂他的心思,开口说道,“拿着它回去吧,你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将它插进他的心脏,便能将它化为魂器。否则,你便用它刺穿自己的心脏去地府找他吧。”
黑衣人扬手,扔过来一把华贵的三菱匕首,其上珠玉金丝,一看便是价值连城,应是平日里精心供养的工艺品。
没等他开口问,这眼前的人便不见了。
万俟流叙愣住片刻,终于调转马头,快马加鞭回去。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不知为何,尽管那黑衣人来路不明,他却真的本能的觉得这人说的是真的。或许也是因为他心中清楚,帘袂确实是撑不过朝阳彻底升起。
等到了北门府邸门口,他顾不得礼节,不等人偶反应过来便冲进去,一路奔进帘袂暂住的房间,正撞见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的人偶。
北门无恙有两分诧异,回眼见着气喘吁吁的万俟流叙,觉得惊奇,“正要叫人去追上你叫你回来,他撑不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被那黑衣人说中了么?
万俟流叙跌跪在帘袂病床前,眼见着帘袂身体颤抖着,口中不住地淌出乌黑的鲜血,已然染透了软枕。
“帘袂!帘袂!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是决瑜啊是决瑜啊”
他一遍唤着帘袂的意识,一遍坐在床角扶帘袂坐起,免得命不该绝却被流出来的鲜血呛死。
帘袂缩在他怀中,本是他一直以来期望的事,他一向觉得这个眯眯眼的小怪物安静之时万分可爱,如今,却只有心疼,巴不得帘袂闹起来,哪怕如初见时用剑指着他,刺穿他,都好。
恨只恨这人如今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万俟心中悔恨,想起了那黑衣人给他的匕首。
用它插进帘袂的胸膛,真的能将帘袂变为魂器吗?
若失败,岂不是他亲手终结了帘袂的生命?若那人本就不是想救帘袂,只是借他万俟流叙之手杀了帘袂,他不救中计了吗?
几度纠结中,他的大脑几乎已然不转了,难以思考,只能抱着不住吐血的帘袂颤抖。
握着帘袂的手,他企图捂暖那双手,却是自己指尖被吸去了温度,也逐渐变凉。
绝望之中,他却感觉帘袂的手指动了动,用了全身仅剩的力气,握紧了他的手。
“万俟”
“是我!是我!你别说话别说话,留点力气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帘袂听着这话,却努力勾勾嘴角,笑了,“没没用的我都听到了虽然醒不过来,但是听得一清二楚,我就要死了”
“没有!那都是骗你的,吓唬你的,你怎么可能死,有我决瑜在,你怎么可能死!”
“决瑜是谁”
万俟流叙愣了下,片刻后才意识到,即使到现在帘袂的记忆也没有恢复。如今帘袂眼中,只有相遇不足半月的万俟流叙。
此刻,他心中不知该是悲是喜,握住帘袂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我确定从前的我也是认识你的我应该是做了坏事吧咳”
这一句太长,帘袂被呛得目中泛泪,浑身颤抖,“疼好疼”
“哪里疼?我帮你”
说到底,万俟流叙自己都不知道如今能帮帘袂什么,只能用衣袖替他擦去溢出来的血,擦到自己的两手都黏腻鲜红。
“都都疼咳咳你你哭什么你个大男人”
帘袂说着,甚至还眯着眼笑了下,眼角却也流出泪来,“真的好痛求求你杀了我”
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丢自己一个人在这世间?
怎么忍心自己独自一人上路,怎么忍心叫他独自形神枯槁衣不解带白首立于斜阳下?
太自私了,他若这样死了,实在是太自私了。
死了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身为活着的人,却要日日被世间的日升日落煎熬。
他是绝对不允许帘袂去死的,可是强硬的话刚要出口,便见到了痛得再装不出任何一丝微笑的帘袂。眼前人儿双唇青紫,指尖没有一丝温度,身子因为疼痛而努力用仅剩的力气蜷缩着。他每颤抖一次,都在万俟流叙心上敲出一个窟窿,如惊雷暴雨,将他整个人包裹。
腰间的匕首,坚硬,硌着他的皮肤,宣告着它的存在。
万俟颤抖着掏出那匕首,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明明已然抵在帘袂的胸膛,却能感受那心脏微弱的跳动。
若插下去,不如杀了他自己。那活生生的心脏被割裂,也是撕碎他自己的心脏。
“谢谢”帘袂握着他的手,向内施加着力量,无奈浑身的力气即将耗尽,不能讲刀剑送入自己胸膛。
“你真的”
“真的”
眼前的人依然是冷汗都发不出,万俟流叙除去心疼,整个人都空了。望着帘袂即将涣散的眼眸,终于狠狠地咬下后槽牙。
“记住我,记住我的名字,决瑜也好,万俟也好”
万俟流叙低头,鼻尖侧贴着帘袂的鼻尖,唇锋覆着帘袂的唇锋,轻启唇瓣,呼吸着对方的呼吸。
这一刀下去,受痛的人本能地倒吸了口冷气,紧接着内脏破裂涌出的鲜血从二人的唇角溢出来。
他的手就在那刀把上,感受到那心脏的紧实,和微弱的颤动渐小。
最终,一切都变得冰凉。
帘袂变成魂器了么?
万俟抱着眼前的尸体和毫无生机的匕首,不禁痛哭。
为何这种时候还要骗他?到底是谁?是谁要叫他不得好死?
痛苦之后,他也转头仰头笑了。
想让他不得好死是吗,那这个人成功了。
未等北门奔过去,万俟流叙已然一把拔出那把三菱刺刀,插进自己那颗本在有力跳动的心脏中。
三菱刺,三面血槽,即使伤及表面,也极难缝合。 愿与你再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