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想跟杜兴一起去枪库领枪,后来一寻思算了,自己的病刚有所好转,手感还没恢复,带枪未必能用上。
冷青正好挎着一个电棍,我顺手借过来,别看电棍是近距离武器,但威力不可小瞧,遇到危险只要能电上对方,保准够他喝一壶的。
夜里赶路不方便,但我也没啥可担心的,我和杜兴开一辆警车,一个钟头就能到,这一路上吃不了啥苦。
可我发现我错了,杜兴领完枪又借来一个摩托。
我一看这摩托心里就立刻突突一下,心说我的乖乖呀,到底是杜兴傻还是我傻,我发烧刚退,这一晚要是再骑个摩托兜风,明天自己不得烧回四十度去?
杜兴对我摆手催促,那意思让我快点坐摩托后座上去。
我使劲摇头,还一扭头往警车那边走,打定主意不听他的。
这爷们看我不听话咦了一声,还跑过来一把拉住我问,“咋了?李峰,咱们这次不用警车。”
我真没给他好脸,心说有他这么当哥们的么?
我也知道杜兴啥意思,骑摩托过去有个好处,我们可以继续骑摩托钻到林中小路上,这样找人也方便。
可我担心这一路上的狂风咋办,也说我这身体真够配合的,这时候鼻孔里还留出一小截鼻涕来。
我也不嫌脏,拿着手机借着屏幕光对着鼻孔照去,给这里来个特写,还跟杜兴强调,“大油,咱有病了!”
杜兴懂我的话外之意,要是一般人听我这么话,肯定不好意思往下接话,但杜兴不管那个,还当我面把上衣脱了。
现在快入冬了,尤其这几天还特别冷,杜兴穿的是小夹克,他夹克和毛衣都脱给我,说了一句,“听我的,把它们穿上,看到没?”他拍了拍自己只穿秋衣的胸膛,“咱穿的少,而你有病了穿的多,这么一比较,咱俩一个待遇,都兄弟,一起坐摩托,要吹出病来,就一起得病,妥不妥?”
我心说这不纯属无赖的做法么?不过我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他都这么做了,我也突然上来一股豪气,心说不就发个烧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真玩把狠的,把杜兴的衣服全套在自己身上,又一屁股坐在摩托后座上。
杜兴挺着急,在我刚一坐好时,他呼的一声就把摩托开出去挺远。
这可是突然加速,我都没准备,也幸亏这摩托后座有个把手,我及时扶了一把,不然自己不滚下去才怪。
真要那样,那可有意思了,合着我要去找人,甚至有可能去救人,还没等出警局后院呢,自己就光荣的摔残了?
我留个心眼,死死握住后把手,心说除非这车把手被掰断了,不然自己肯定稳稳坐在车座上。
杜兴玩车很溜,我知道他保准开的快,但没想到他今晚会开出飙一样的速度。
我估计这车速一百迈都打不住,刮过来的风都有些划脸,尤其被穿堂风一带,我身子被冻得直哆嗦。
我穿了两套衣服还能这样,但看着杜兴一点事都没有,我突然有种自悲感,心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啥体格子这么抗冻?以后别叫枪狼了,叫火炉吧。
我琢磨自己真要吹这一路,保准能冻成冰棍一样,最后我是顾不上丢人不丢人,面子不面子的,双手一伸,紧紧搂住杜兴后腰,而且为了能避避风,还把脸贴在他后心窝上。
也亏得现在是夜里,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被人撞到,保准当场吓愣。
想想看,俩大老爷们在一辆摩托上抱着“缠绵”,一个几乎快光膀子了,另一个裹得跟个南极企鹅似的,这不是俩大变态还能是什么?
本来一个多钟头的路杜兴只用四五十分钟就跑完了,还一点没耽误的甩个小弯直奔林中小路。
我发现杜兴跟刘千手都有一个优点,一来到这小路上,他就把车速降下来,用眼睛瞅着地表找鞋痕。
我跟刘千手学过这方面的理论与技巧,这次我也能帮得上忙。只是在我俩仔细寻找下,也没发现丁点足迹。
我想到一个可能,问杜兴,“大油,你说阴公子会不会没来这里?”
杜兴猛地一回头,或许我这话问到根上了,他要是没来,我俩这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杜兴没死心,连说不能,又扯着嗓子吼起来,“小邪!小邪!听到回话。”
随后他还突然啸了两声。
我发现杜兴这啸声很有穿透力,震得我耳朵都有些痒,我估摸着,至少这方圆一里之内,只要阴公子在,保准能听到。
我看杜兴时不时喊着,他又是司机,我这个干坐在后面的乘客也不好意思不帮忙。
但我学不会他那么厉害的啸声,尤其发烧时嗓子还哑,根本叫不起来。
最后我想了一个笨招,心说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帮多大忙吧,他不是连喊带啸么?那我就拍巴掌,虽然声音不大,可也是个意思。
这期间我也看着小路两旁,记得阴公子说过,他和丑汉在林子里走时,遇到过行尸,还见过坟头。
我这次就特别留意这件事,在细心观察之下,我还真发现几个隐藏在枯草中的墓碑。这让我瞧得心里直难受。
我们没少往里走,算距离的话,早就超过了那次我和刘千手走过的距离。
突然间杜兴还来个急刹车,我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更没做好准备,一下死死贴在杜兴后背上,尤其整个脸跟个锅贴似的印在他后心窝处。
等缓过劲后,我往后缩了缩,问杜兴,“你干什么?”
杜兴指着远处,尤其还把车灯冲那里射了射,“李峰,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
主要是离得太远了,我压根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不过那东西貌似一团白。
我一下想起阴公子来,毕竟他那次从灌木丛里跳出来偷袭我,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
我说了自己这个看法,可我发现自己好傻,为什么专可杜兴敏感的事说呢?
我说那可能是阴公子,不知道为啥,躺到了地上。
这可惹祸了,杜兴一着急,嗖的一下又起车,这回速度太快了,我反应过来赶紧扒拉后座把手把自己稳住。
等离近些后,我整个人一下纠结起来,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悲观在大脑中产生。
这是阴公子没错,他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下留了好大一滩血。
杜兴情绪有些激动,仰天吼了一声,一刹车从车上跳下来,飞快的往阴公子那跑。
我算倒霉了,他是司机下车那么快干啥?这可好,他一走这车就要倒,我根本控制不住这车倒的势头,最后很狼狈的又是叉腿又是忙往一旁跳,这才玄之又玄的躲过被车压住的劫难。
但我没时间跟杜兴较真,我也嗖嗖跑过去,蹲在阴公子旁查看。
阴公子脑门上凹进去一小块,上面还破了个洞,他身下的血就该是从这洞里流出来的。
我四下看看,发现就在阴公子脑袋边上,有个半埋在土里的断碑。这断碑的一个尖角上也粘着血迹。
按这血迹进行推理,我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阴公子在这里摔了一跤,正好磕在这尖角上,才酿成如此悲剧。
可反过来想,这结论还有两个疑点,第一,附近为什么没有阴公子的鞋痕?这里土质没那么硬,人走上去肯定会留线索;第二,阴公子磕的这么狠,甚至还致死了,那得多大的下冲速度?正常走路摔一跤,不可能这么厉害,除非他在急跑之下绊了一跤。
可这附近的土地上,没留下任何绊跤的迹象。
我想的是这些,杜兴想的却是另外一个方面。他是个铁汉子,但不代表铁汉不会哭。
眼泪根本止不住的从杜兴眼里流出来,还噼里啪啦往下掉。
杜兴刚开始没啥说,抿着嘴唇盯着阴公子看,这时候的阴公子,身子都有些僵了,很明显死去多时,急救这些手段根本用不上。
突然的,杜兴抬起头,对着上方嗷呜、嗷呜的狼叫起来。
他学的好像,或者说他根本没刻意学,这就是他极度悲伤时的一个反常表现。我一下明白了,为何他的外号叫枪狼,现在的他,真就是一个心里受伤的狼。
他这么叫了得有小一分钟,我没劝他,而且我也在流泪。
杜兴停下叫声后,盯着我哽咽的说,“李峰,你说艹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小邪做错什么了?来在这世上就在受苦,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这话说我心坎里去了,阴公子做错什么了么?他从生下来就在受苦,被生母抛弃,虽然被丑汉救了,但却在太平间和监狱中熬完了这一辈子。
在孩童时代,那些有家的孩子,被父母宠爱着,能无忧无虑的玩耍,不难想象。可阴公子呢,这时或许正躲在太平间的某个角度里,隔门望着外面的世界,等着丑汉的归来。
那些被溺爱的孩子,童年时还要哄着吃饭,而阴公子呢,很可能跟丑汉聚在一起,只啃一些冰冷的馒头,连肉都成为一个奢侈的代名词。
在丑汉死时,他还毫无怨言,甚至磕头保证,再也不贪吃肉了,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小爷们,最后的下场竟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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