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词将华艺眼底中的紧张看的清清楚楚，也看的格外透彻，因为华艺眼里有他曾经的样子，倔强的好似想要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的样子，本应是最值得难以割舍的情怀。

　　可是华艺又跟他很明显的不一样，华艺在乎的永远是他自己的，为此他可以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伤害其他人，而那个他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却至始至终只把他当做一个工具罢了。

　　真是可悲啊，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白词只觉得大快人心。

　　他的嘴角噙着一股讥讽的冷笑，因为这样珍贵的情感在别人的眼里却完全不值一提，所以就更不值得对这样的人软弱！

　　“我并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让你也来体会一下珍爱的东西被践踏的滋味！”白词把白衬衫丢在地上，当着华艺的面踩在了洁白的衬衣上，因此也沾上了灰尘和泥土。

　　华艺瞳孔猛的一缩，嘴里嘶吼着。

　　他想要扑过去把白衬衫抢回来，可是锁链拉着他的胳膊双腿，不让他拿回自己珍视的东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值得回忆的念想在他的面前染上尘埃。

　　白词要的就是他这幅表情，这幅痛苦不堪内心绝望的滋味，就是此时此刻一直辗转在他心底之中的一根锋利的刺，一下又一下，让白词的心痛不能已。

　　华艺也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真正死去，而这件满满都是回忆的白衬衫、被他视若珍宝的衣服承载了他所有的回忆。

　　当他的眸中装着的永远都是白词丢下白衬衫用脚踩上去的情景时，心里头这幅情景也在不停的回放着，脑海里好似丧失了一切可以思考的动力。

　　而现在落到这步田地，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伤心气急一口鲜血直冲喉咙，最后喷洒在地板上，整个封闭的房间里突然腾升起一股血腥味。

　　白词面无表情的把脚从已经脏乱的白衬衫上移开，并且一脚把衣服给华艺踢了过去。

　　他到底是心软了，明知道这不可为，也知道华艺并不值得同情，但是他心软仅仅是连华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感。

　　白词恨他的软弱，怀疑和苏华逸将他们害成这幅样子，将白晴伤到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让他担心至极，可他到底是个明事理的人。

　　华艺是苏华逸的人，只会听苏华逸的命令。

　　这般性烈的人居然会成为苏华逸的手下，他的忠诚也只有苏华逸一个人怀疑，实在是浪费，也实在是可悲。

　　因为他这一生从未真正活过，小时候是想要努力活下去，而如今他想要好好保护主子。

　　白词冷眼扫过华艺的脸，见到他慌张的把白衬衫抱在怀里，眼底之中满是庆幸，似乎已经得到了最后的满足。

　　华艺的手臂紧紧抓着衬衫，察觉到白词的视线，他缓缓抬起头来，眸光之中添加了几分小心翼翼，生怕白词再一次把最后的念想都踩在脚下践踏！

　　他声音有些发颤和嘶哑，“你不是想要折磨我吗，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别误会。”白词松开自己紧握的拳头，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俊颜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冷漠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我只不过是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丁点儿我自己的影子罢了。”

　　就算如此，他也不会饶了华艺。

　　华艺微微一怔，随即再次抱着白衬衫缩回到角落里，眼睛还是盯着白词。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不是想要给白晴报仇吗，那你就快杀了我吧！”

　　他知晓，白词若是想让他活着折磨他，还不如死了！

　　“是啊，我确实想让你死。”白词眸光未变，冷漠的脸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他薄唇一直勾出冰冷而无情的寒笑，“兴趣过个一两天，你的主子也会下地狱去陪你！”

　　“呵，主子才不会输！”

　　就算是到了这步田地，他也不愿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教训苏华逸的一切，这是他的本能，亦是他最郑重的忠诚。

　　“苏华逸会不会输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白词深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两手插在衣兜里，踱步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住，他没有回头，房间里再次响起他富有磁性而冰冷的声音，“杀了。”

　　仅仅两个字，就已经定下了华艺最后的归宿。

　　最后的情景亦是华艺在角落里，怀中紧紧抱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那双明亮的眸子也会永远黯淡下去。

　　到头来，华艺这一生都是为了苏华逸而活，在他心里，苏华逸给了他的名字，给了他一切活下去的机会，便也因此忠于苏华逸多年从未离开。

　　苏华逸是他唯一的归宿和主子。

　　后来啊，他亦是成为了苏华逸的专属调酒师，知道苏华逸所有的口味，亦是知道一个苏家大少爷竟然格外喜好琥珀颜色的酒。

　　他也为此骄傲过，学了多年，终究为自己的主子酿了一次苏华逸最喜欢喝的酒，这件已经染上了灰尘的白色衬衫，他亦是小心翼翼的穿了多年。

　　他对苏华逸奉献了自己所有的忠诚，为了苏华逸可以踏进危险的区域，闭口不言只为守护苏华逸最后的一切。

　　可怜华艺本应该是一个风华正茂、且前途大好的少年，可惜入了苏家的无尽深渊，遇到了一个满目野心的主子，甚至最后也只能客死他乡，和最初开始一样——无家可归。

　　白词站在房间外面，他不想去看华艺怎么死的，华艺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声音，或许对华艺来说，死只是一种解脱的归宿，但是白词这里头还总是会涌现出他奋不顾身想要保护一件白衬衫的样子。

　　别人看到了一定会觉得很可笑，有谁会把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衫当成一个宝贝？

　　但是白词并不觉得。

　　他们确实是敌人，也是永远不变的对敌关系，他所心有触动的地方仅仅是因为华艺那一个奋不顾身的动作而已。 爱如永夜，未曾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