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周云霆总算把两个少年劝回去。三个人在荒野中跋涉了两天，终于找到了之前标记下的隧道。

　　那条隧道被泥石流掩盖住了大半，为了安全起见，三个人准备从山上绕过去，到隧道另一半去看看。当晚三人在一处山坳宿营，因为从“顶上”带了不少食物，他们总算不用再一边走一边狩猎，这样前进的速度快了不少。如果能找到畅通的高速路，他们有望在正月走出这片大山。

　　吃过烤肉干之后，三个人一时还睡不着，便一边烤火，一边又聊起了之前在“顶上”的遭遇。在“顶上”的作为，三个人私下里称之为“备份计划”，寓意那是给文明做一个备份。

　　本来这是百忙之中的一步闲棋，他们都没有想过会在“顶上”投入那么多精力。而且乡亲们又好客又热情，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他们都把周云霆三人当成了亲人。这一年多以来，他们仨也去过不少地方，唯独从这里准备走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舍。

　　公孙蓉躺在干草堆里，翘着脚道：“等把丧尸收拾干净，我就从基地搬到这里住，在这里好啊，山清水秀的，住着也踏实。”

　　周云霆看着夜幕中的火光：“也许，我们永远都没办法击败丧尸。”

　　公孙蓉看了周云霆一眼：“别那么悲观么！”她回想到，好像到了“顶上”之后，周云霆才这么悲观。于是公孙蓉开解道：“现在虽然我们没办法击溃丧尸，但是丧尸也没办法对我们构成灭族的威胁。三号基地退居海岛，六号基地的游击战术，十号基地的强大军队，都足以让我们跟丧尸周旋几个回合。”

　　“我说的不是这个。”周云霆却道：“你们想过没有，山崖上的那些洞是谁凿出来的？”

　　小幺一愣：“你不是分析说，那是古人所为么？”

　　“我……”周云霆顿了顿才道：“那时候大家的积极性刚被调动起来，我当然不敢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优哉游哉的公孙蓉突然坐起身：“你猜测那些深洞有大来历？”

　　周云霆却突然把话题岔开了：“按照生物历史学地描述，人类大概在十万年前有了语言，在几千年前才有了文字。说白了这两者都是信息的传递，一个是口对耳，一个手对眼。

　　“几年前我看到关于这方面的书的时候，就有点纳闷，既然语言和文字都是传递信息的方式，两者之间的发生时间，为什么相隔这么久？‘黄金时代’的官方解释是，文字的信息量更大，而且是一种思维定性和逐渐统一的表现。”

　　他见公孙蓉和小幺两人脸上多少有些困惑，便解释道：“这个意思是说，在有文字之前，人的思维是发散性的，有了文字之后，人的思维就跟着文字定性了。比如我们眼前的火，在没有文字之前，火在不同的人们心中可能象征暖和，也可能象征烫伤，或者象征烤肉。

　　“可是有了文字之后，火就是火，他没有那么多其它意思，这是对思维的定向。所谓思维的逐渐统一，是说因为有了火这个字之后，火的概念也随之被确定，那么大家对火会形成一个统一的看法。就像刚才那个例子，火只象征暖和，不再象征烫伤和烤肉。

　　“这其中涉及到一些古文字学的研究，其实所谓的象形文字，在最开始时就是一幅画，后来才慢慢演化成了文字。可是问题就来了，通过语言去描绘，或者通过绘画去描绘，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两者有很大的联系。可是对于没有语言和文字的年代来说，这是两种不相干的描绘方式！”

　　周云霆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道：“现在回到原先的问题，语言和文字的发生时间，为什么相隔这么久？是‘黄金时代’的生物史学研究有纰漏？还是这其中有别的隐情？”

　　公孙蓉和小幺紧盯着周云霆，他们知道周云霆说话的习惯，一般他开始设问，紧接着开始自问自答，就是要说到重点了。

　　周云霆果然开始自答：“会不会是这样，语言和文字可能在同一个时代出现，可是文字却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断层，或者发生过失传的现象。这很常见，比如说‘黄金时代’时出土的一个古文字，现代人已经不知道这些文字的含义，这就是一种‘失传’。

　　“假以时日，这些文物损毁后，这些文字就完全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那么那些深洞，是不是上次出现文字的时候的古人们开凿的，而他们开凿石洞的目的，跟我们完全一样！”

　　周云霆这番话说的有点突兀，公孙蓉顿了一下才听明白重点：“你是说，之前也有人利用‘顶上’的地形抵挡过丧尸！”

　　此言一出，小幺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丧尸……丧尸……”

　　周云霆长出了一口气：“人类的身体是因为接触到太多工业产品，太多辐射才发生了智慧大幅度下降，生存能力大幅度提高的异变。这个异变的副作用，就是让人们变成了丧尸。

　　“那么当工业、辐射的痕迹消失，丧尸会不会重新渐渐恢复智慧，生存能力会不会渐渐变弱，重新变回人类？

　　“沧海桑田，也许几万年之后，新的人类文明会诞生。接着全球工业化，辐射大增，人的身体再次发生异变，再次变成丧尸。人类的文明历程会不会就像圆环一样不断的循环？或者说，我们现在的文明，是处在环中第几圈？”

　　公孙蓉和小幺呆若木鸡，过了半晌小幺才再次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如果文明真的是这么循环，我们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那是因为我们对时间的认知多少有些偏差。”周云霆解释道：“我们现在的寿命只有几十年，对于我们来说，这一生就已经很漫长。可是在生物发展史，或者宇宙演化的尺度上，这点时间实在是微不足道。

　　“我们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城市里的情景，一号基地的遗址你们应该也还记得。十几年的时间，城市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几百年以后呢？几千年以后呢？人类不再是万灵之长以及地球主导生物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公孙蓉和小幺先后陷入沉思。

　　周云霆接着道：“或许几百年之后，现代所有的城市都会被植被吞噬。只有藏在大山深处的人类存活了下来，但由于他们的生存不再需要那些代表文明顶端的知识，甚至到最后会抛弃拥有记事功能的文字。现实变成传说，传说渐渐消散。

　　“一个曾经辉煌过的文明，就这样消失了。” 末日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