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跟安菲儿达成的交换条件,还有她“信心满满”的所谓资料,就觉得脑子里的神经被扯得都生疼。
在青石板路上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到达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应该就跟之前在如峰谷山顶上看到的那栋差不多,装修布置豪华、价格贵隐私好。
院子里的人看到井行来了,小跑过来开门,微垂着头叫三少、三少奶奶好。
我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被井行抱着大步流星的进门了。
他快速的跨进去,顺便用脚关上了门,走到大厅里终于把我放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活动了一下四肢,我才开始留心观察这栋房子。
虽然都是度假村别墅,可是和如峰谷相比,更多的许多当地特色。
核桃木的大门经过土漆油染,看上去明净光亮,通体木质结构加上石廊壁花、红灯笼,与印象中的明清旧居风格相似,在此基础上还注重加深了禅意与静谧感,非常能够舒缓人心中的焦虑和躁郁。
有那么一瞬间,放佛真的和井行来这里度假的。
不由自主地就跟随脚步往里参观起来,没想到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发现了我的画。
那幅令辉漠气到濒临爆炸的边城,正安安静静的挂在这面墙上。
“跟我上楼。”
井行的命令来的很及时,我赶紧移开视线,跟着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三楼有两个房间和一个阳光花房。
井行停下了脚步,让我选一间,我胡乱选了离花房近的那一间,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进了另一间,关上了门。
等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间典型的女士客房,梳妆台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类护肤化妆品,衣柜里挂的也都是女士的衣服,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是典雅清新的风格,看来我这二选一还真是选对了。
时间还早,也没必要换睡衣,这边比灿州冷不少,开了空调让房间先暖和起来。
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惊了一跳,赶忙拿出来看。
是安菲儿打来的。
并没有到我们约好见面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找来?
我心里一紧,担心她知道我跟井行一起出了门,可还是尽力装作无事。
“找我什么事?”
“你上次说的监控,什么时候能给我?”安菲儿语气还是很生硬,却少了过去那种气势汹汹的架势。
我听她这么问,就松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了见面交换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那你呢,你说的什么合同流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既然彼此都不放心,那我们先交换一部分好了。”
安菲儿并没有对我的话感到生气或是怀疑,大概这本来就是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你先发。”我干脆将计就计。
一分钟不到,安菲儿真就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手指微微颤抖,点了几次才点开图片。
一共就只有三张,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一张是银行流水,现实在黎白出事前半年之间,井行先后三次给安氏打款。
另外两张则是协议,都是关于净心谷的合作方案,通篇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黎氏的字眼,落款日期都是在黎白竞标之前。
某个一直苦苦支撑的东西轰然倒塌了一样,只觉得眼前茫然一片。
三张照片被我翻来倒去的放大缩小,到最后,差不多都能背出里头的条款了。
原来,井行早已经对那个项目有周密的布局计划。
原来,所谓兵不厌诈是这样卑鄙的一种谋略……
迟迟没有收到我发过去的监控视频,安菲儿着急的打开电话,门外服务生敲门提醒我该下楼吃饭了。
听到隔壁有动静,我直接把手机关机,跟着出去。
下楼看见餐桌上充满湘西风格的菜肴已经布置好了,只有井行在,他见我来了就开始动筷。
这一顿饭充分体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吃得格外安静,空旷的客厅里只听得见餐具偶尔相碰的声音。
从庆功宴开始,除了酒我几乎没吃任何东西,可是现在,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我却毫无胃口。
看着对面吃得认真的人,我心不在焉的随意往嘴里塞东西,满脑子都飘荡着那个视频和那几张照片。
也不知道夹了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只感觉到一阵刺激的麻在嘴里散开,辛辣的气味直窜入喉。
“咳咳咳咳……”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可是越咳火烧火燎的感觉就越厉害,好像气管着火了一样的疼。
病急乱投医,我什么也顾不上,抓起旁边的果汁就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下去仍旧没有得到丝毫缓解,我只能赶紧跑到厨房,对着水池用力咳嗽。
脸红脖子粗的流了半天眼泪之后,总算把那颗呛进气管里辣椒吐了出来。
精疲力尽的转身,没想到差点撞到身后站着的人。
是井行。
左右让了两下,他还是挡在面前,我只好伸手去推。
他慢慢贴近过来,一只手扣住我的手腕让我挪不动步。
终于,在彼此间距离逐渐暧昧的时刻停住了,仔细盯着我,我闪躲着视线,努力不与他对视,生怕还没平复的情绪就这么被察觉。
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松开,转身回去餐桌边。
坐回到桌前才发现杯子里的橙汁倒满了,菜里的辣椒也被挑到了骨碟里头。
我其实不想吃,可是更不想面对他,于是低下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往嘴里送东西。
“不想吃就算了,”他很轻易地就识破了,“回去换件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我困了,想睡觉了。”我懒得去琢磨这又是唱的哪出,只觉得在他身边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井行盯着我看不做声,好像是在等着我该注意一样。
显然,并没有拒绝的选项供我选择。
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我不想也不能得罪他。
于是上楼找了件大衣,随便套上就出去了。
井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看起来更加挺拔。
我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跟来时不一样,这回走的是后门,穿过一片矮矮的果林,站在空旷的石阶上,可以看见大半个镇子的风景。
远处有几个房子升起了炊烟,清风吹过,炊烟跟着转换方向,去摇角楼上的铜铃。
远远近近的铃声争相响起,好像音乐演奏会一般动人。
这是我当初憧憬中的边城小镇,身边站着的也是当初爱慕的人,一切都跟画里的场景没有分别,可是心里却又十分不是滋味。
我们站在山顶边看了一会儿风景,他就要继续带着我走,青石板路慢慢变成了土台阶,天空中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且有渐大的趋势,让路变得更加湿滑起来。
井行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围巾,不由分说的裹在我头上,继续领着往前走。
十来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一个不大的棚子,我们也没想太多,赶紧就躲了进去。
屋子里有别人留下的长条凳,井行用手帕擦了擦,还行不是很脏。
“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去。”他坐下去拍了拍旁边。
我想了想,稍微隔开一点距离,跟着坐下。
一旦下起雨来,天色就暗的飞快,黄昏的美好转瞬即逝,边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夜晚。
这座小城保持着自然古朴的特色,路上并没有多少亮化装饰,我想到这些居然有点操心井行有夜盲症,看不清路怎么办。
人潜意识里的惯性思维,真的是要命。
草屋外头淅淅沥沥的雨点好像开始慢慢变小了,我看了眼身边淡定的人,想起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可以用手机闪光灯做电筒。
“雨好像停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是狗腿地想为他照明,只是作为一个半路痴,没有井行,我怕自己也找不着回去的路。
他好像没听听见一样,仍旧坐着不动身,我想大概是因为外面太黑了。
“我走前面用手机照着,你帮忙指路就好了。”
我说着就站了起来,右手刚伸进大衣口袋,井行突然就动了,飞快的从身后绕过来,按住我正拿手机的手。
我整个人都被他胳膊圈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老实呆着。
借助外面洒进来的微弱光线,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亮晶晶的眸子有些失焦,大概是看不大清周围了。
即便这样,我还是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继续再看他,生怕心里藏着的失望和痛苦被他猜透。
“你如果不想走我们就再等一会,放手吧。”我挣扎了几下,仍旧挣脱不开。
“井行……”
“舒锦,你有没有后悔过?”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声音闷闷的,却不像是在生气,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居然有种悲凉的感觉。
“嗯,后悔。”
后悔当时没有搞清楚就把文件交给了黎白,后悔事情没查清楚就放弃,更后悔今天之前还在费尽心机的给他找理由推脱……
风透过棚子的缝隙吹进来,冰凉彻骨,我被井行箍在怀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以我情深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