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逃跑
纪仓眼睁睁看着刘胡子残余钻入山林犹如游鱼入了大海,不到一会功夫就不见了,忍不住一把拽下帽子摔在地上“妈了个巴子!”
不止纪仓恼火,参与了这场清剿的第三师官兵都忍不住想开口骂人。本来他们这会应该回到盐城抱着自家婆娘睡觉了,就因为穆大少贪功冒进让刘胡子钻了空子逃出包围圈,导致所有努力都白费。
牧承尧实战经验丰富,出发前已经做好周密部署,哪个人给该干什么都分配到位,他的属下都跟随他多年,相互配合默契,用这支王牌之师剿匪,众人都觉得手到擒来。
但这里面多了一个穆大少。
牧承尧本来把穆浮生安排在自己身边,这样他怎么部署作战计划,怎么统筹临场指挥,遇到突发状况怎么处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帅希望穆浮生跟着学习,牧承尧就把他安排在最利于学习的位置。但穆浮生不这样想,在他看来牧承尧这样安排明显是故意排挤他,不让他有领战功的机会,因此穆浮生坚持己见,坚决要求正面面对土匪。
牧承尧能怎么办?只能应大少爷安排,给他安重新安排。
围剿刘胡子的过程中,其他人共事多年相互之间充满有默契,不用牧承尧下达命令,他们就知道怎么做,而穆浮生在此之前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那种默契,只觉得行动开始后他总是慢别人一步,处处受制。这让穆浮生越发嫉恨牧承尧,认为牧承尧暗中下令让所有人都排挤他。
穆浮生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如鲠在喉。因此当在牧承尧要求穆浮生的近卫军佯装溃散,诱敌深入的时候,穆浮生没有听,直直冲了出去,结果近卫军中了刘胡子的埋伏损失惨重,而刘胡子趁机率领余党从尚未合成的包围圈里冲了出去。
牧承尧无奈,只能调整作战计划命令一部分人留下打扫战场,其他人继续追击。
谁知那刘胡子奸猾的很,领着他们到处绕不说,还会故布疑阵,分出人手从不同路走以分散部队注意力,而刘胡子本人则带着心腹掩盖行踪,一路往盐城方向跑去。他们跟在刘胡子身后追了一天一夜却越跟越远,直到追到山林处,树木杂草掩盖了刘胡子残余留下的痕迹,最后彻底跟丢。
“老大,刘胡子又跑得没踪影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这么追得追到什么时候?”
牧承尧正盯着地图,闻言也没再纠正纪仓那充满匪气的称呼,只是点了点地图让他过来看。
地图上已经标注出了刘胡子这些天的逃跑路线,刘胡子从桐城开始一路向北窜逃,其中偶有方向偏差但很快又回到正轨。纪仓找到地图上跟丢刘胡子的位置,视线继续向上移动,看到牧承尧重点标注的城市。
“不可能!”纪仓第一反应是刘胡子的目标怎么可能是盐城,那不是自个往枪口上撞么,但多年对老大的信任深植于心,老大指哪他打哪。他也不问牧承尧是怎么判断的,直接问“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去盐城附近等着?”
“等等。”
“等什么?”
纪仓话音未落,副官走过来禀报“师长,穆少过来了。”
牧承尧面无表情地从地图上收回视线,旁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纪仓则不耐皱皱眉,哦原来是等这位大少爷。
“牧承尧,你们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把刘胡子跟丢了!”一群人进来,穆浮生走在最前面,他不等其他人开口就先声夺人。
纪仓冷嗤一声,声音大到所有人都能听到。
一路上穆浮生除了拖后腿没干半点正事,让纪仓对这个大少爷的忍耐度一降自降,现在听到穆浮生绝口不提自己的错误一心摆威风,终于没了最后一点耐心。按纪仓的性格,平时早就呛回去了,但他好歹记得这里是军营,少爷仔此时比他职位高,到底没有开口,只是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之前牧承尧肃清境内土匪的时候,什么样奸诈狠辣的匪类没见过,他能在毫无背景地情况下从小兵一步步爬到大帅心腹的位置,军事才能和人情世故都不缺,穆大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穆浮生交给他,希望儿子在军中立足的首场战役赢得亮眼。
牧承尧做部署习惯制定后备计划,刘胡子突围后如果按照牧承尧的后备计划现在早就抓到人了,但坏就坏在,穆浮生不想让牧承尧压一头,一心要争夺指挥权,偏偏他是日本军校毕业的高材生,自认军事素养过硬,因此当他和牧承尧在预测刘胡子窜逃路线上出现分歧后,穆浮生坚持认为自己才是对的,在会议上不顾军令据理争辩。
一个队伍最忌出现两种声音,尤其是在行动当中,这严重拖慢了效率。
牧承尧是指挥官,穆浮生是大帅继承人,两人谁也不能奈何谁,最终穆浮生带兵往南追击,部队的行进速度才快了起来。但这段时间刘胡子早跑没影了。
穆浮生之前都想好了,见到牧承尧先兴师问罪,这样一来,牧承尧若是请罪,正好扣他一顶指挥不力的帽子,有人在前面顶着自己判断失误延误军情的事就不会太显眼。若牧承尧跟他争起来,那正好,大家目光都被转移了就不会有人再不识趣地提到自己。
但穆浮生没有料到,牧承尧不接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那双深沉的眼睛盯着仿佛他所有的小心思这个人都清楚,牧承尧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小丑在面前蹦跶,他不动他不是因为敬畏或其他什么,只是因为这个人懒得动。
这让穆浮生难以呼吸,只觉得周遭有一股力量压得他抬不起头。听到纪仓的冷哼,仿佛恼羞成怒般,穆浮生大怒“牧师长,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目无纪律,对长官态度不端,你是对大帅的任命不满吗?”
这话就诛心了。这是在明目张胆挑拨大帅和牧师长的关系啊!
众将领哗然,然后偷偷互相使眼色,谁也不敢这时候上前搭话,免得成了炮灰。
纪仓暗骂,这个少爷能耐没多少,挑拨离间倒用得娴熟,还真是得小日本真传。
他上前一步准备扛雷,近卫军三团的李有光团长手疾眼快拉住他,示意他等一下。
牧承尧心里正计算刘胡子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耳边穆浮生瞎逼逼的声音不断,他有些不耐地转过头“你确定要和我谈目无纪律的问题?”
牧承尧目光如寒刃带着煞气劈向穆浮生“至于你的质疑,回盐城后我会向大帅如实禀报。”
穆浮生强忍住后退的念头,意识到自己一再被牧承尧压制,他脸色难看,眼球突起地吼道“牧承尧,你什么意思?你敢看不起我!”
牧承尧直视穆浮生的眼睛,没有说话,穆浮生被看得额头冒汗避开对视,牧承尧才收回目光“你还不明白大帅让你跟着我的意思吗?这里是军队,不要把政客的那一套带过来,在座每一个人,都是拿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战友,是能在尸山血海中交付后背的情谊,你的小算计在这里行不通。”
“你想要指挥权?我给你,你接得住吗?”
牧承尧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不急不缓,说出的话却像惊雷一般在穆浮生耳边炸响。
穆浮生被当众揭破脸皮,只觉得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能把他射穿,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被人当众羞辱不算,羞辱他的人还是牧承尧,穆浮生也是天之骄子,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记得忍下去,“牧承尧,你不要忘了是谁提携了你,要是没有我父亲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跑到我跟前摆脸子来了,说到底你不过是我家养的一条看门狗,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此言一出,众将领哗然。
牧承尧虽然年轻但军功是实打实自己用命搏出来的,就算那些跟随大帅南征北战多年的老家伙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牧承尧不如他们。
说句不好听的话,牧承尧如今还只领着一个师都是委屈他了,要不是念着大帅的知遇之恩,凭牧承尧的本事哪里去不得。穆大少如今还没有接大帅的班都如此态度,若有一天他真成了大帅,他们这些旧人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穆浮生话一出口,理智复苏,也知道要遭,但让他舍了脸给这些人道歉,他还真做不到。穆浮生倒是想甩袖离开,但他这会要是敢离开,回去他老子就能用枪顶着他脑门逼着他道歉。
近卫军的李有光脸上也不好看。之前穆浮生不听劝鲁莽行事导致近卫军损失惨重,一起借调到穆浮生手下的几个团长都借故没有跟着来参加这次会议,李有光圆滑些,知道他们现在是穆浮生的人,近卫军将领们要是都不出现就是明晃晃打穆大少的脸了,只能收拾下不满继续跟着,好歹面子上能过得去。
见穆浮生和牧承尧闹得这么僵,三师那边的人没一个开口,李有光再不乐意也不得不顶着同僚的眼刀上前打圆场,“各位,各位,穆参谋长毕竟年轻,本来满腔热血地准备用毕生所学报效祖国,没想到出师不利,心里自然憋着一口气,这才有些口不择言,大家都年轻过,谁还没个昏头的时候,大家见谅啊!”
这话,说还不如不说呢!穆浮生为什么口不择言?还不是他自己作的。人家牧承尧和穆浮生同岁,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失态!
不过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穆浮生有大帅撑腰也许不担心,但牧承则就不一定了。三师众将领为自家老大考虑也纷纷附和。
“老李这话有理,想想我们当年,一言不合就打架,穆参谋长到底是斯文人,和我们这些武夫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人不冲动枉少年嘛,理解。”
“出师不利心里有气很正常,发泄完就好了。”
穆浮生也连忙顺着台阶下,“牧师长说得对,是我纸上谈兵了,刚才出口无状,还请牧师长及各位不要介意。”
众人纷纷表示不介意。
牧承尧见状,抬手按了按,众人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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