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涝,两年旱,我们本来就是靠天吃饭的,老天爷总搞这些名堂,把家里搞得没有一点多余的钱,而且我们的身体也渐渐不行了,干不动农活了,只能靠他们来照顾。
“爸妈分明是有钱的,总是藏着掖着”
“你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嘛。”
有天,我路过他们卧室的时候,听到他们在里面讨论。
我对青丽说了这话,青丽一气之下卖掉了结婚时候我送给她的金簪子,把钱给了儿媳,儿媳总算转变了态度。
安安稳稳的过了4、5年,他们夫妻也不知怎么的,愈发地合不来,一说话就吵架,家里时刻弥漫着硝烟。
为了他们的事情,青丽都气病了,好几天下不了床。
他们俩刚出生的时候,我笑的都合不拢嘴,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生的儿女不贤,还不如断子绝孙。
过了几个月,青丽的病一直都没好,终于在某一天的凌晨去了。
相依相伴了一辈子,当初穿红嫁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人就化成了一捧灰,我心里酸痛,偏偏哭不出来。
青丽去了后的某一天,睡到半夜我莫名醒了,听见隔壁在说话。
“老妈都不在了,把老爸也送走了吧,不然我们这么多人住一间多不方便。”儿媳说。
“你疯了是吧,我爹才几岁啊。”
“不到八十照样也可以送去啊,算命的都说了,明年的收成还是不怎么好,今年干活干到现在为止,全家也就只有我兜里的十块钱,你说吧,你是要保老的还是要保小的,你不把他送走,咱俩就离婚!”
“别啊老婆,我我也没说不送走是不是?只是”
“是个屁!”
“那也得再考虑考虑,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不管孩子的,他也是我的心头肉。”
“这还差不多”
我明白了,他们想要把我送去半山腰那个庙里。
呵…原来我已经变成了一块绊脚石吗?
他第一次会走路的时候……
“铁柱,他会叫爸爸了,快,儿子,叫声爸爸。”
“乖,真聪明。”
门外有卖糖的人路过的时候……
“爸爸,快给我钱,我想要去买麦芽糖,吃完了就没有了。”
“好,去吧去吧。”
儿媳妇怀孕时……
“爸,我老婆怀孕了,再过几个月你们就有孙子抱了。”
“真的?我叫你妈赶紧炖只鸡补补。”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的经历,对于这句话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相信,我是相信的,不用等到临死之前,就是心如死灰的时候,我已经回想起了那些岁月。
真快啊,一生就这么过完了,时间跟手心里面的沙子一样,越是想要抓住,漏得越快,美好的片刻就像天边的云霞,虚幻,一会儿就消散。
我没有像其他要强的老人一样,主动跑到远方去,我希望他们最后会良心发现,把我留在家里,也许奇迹会出现呢。
第二天,他们对我的态度好的不得了,偶尔,眼神里又流露出一些愧疚,我假装没看见。
过了三四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青丽盖着红盖头,坐在床沿上等我,我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他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真好啊,年轻真好,不会讨人嫌。
醒来时,儿子儿媳都待在我的身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爹…我们实在没有钱了,求你不要怪我们。”说完他们两个人齐齐跪下来向我磕头。
我想像从前那样把他们打一顿,这个不孝的孩子!
等等,我还有那个力气吗?我自己问自己。
“给我准备一些干粮好吗?我还想要多活几天。”
“这个…您还是早点去投胎吧,呆在这世上也是受苦。”
我被儿子拉起来,背在背上,以前我也是这么背他的,为了哄他开心,经常从村头背到村尾,又从村尾背到村头。
灯开了,孙子孙女跑出来,拉住他们的脚,求他们不要背我去半山腰。
“你们想不想继续上学了,过年的时候想不想吃红烧肉?想就别在这里拦着。”儿媳妇在一边对他们说,他们讪讪地退了。
儿子把我背到了山上,儿媳在旁边打着手电,我想哭,可最终还是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送到庙里,他们还没走,又说道:“爸…那个…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减少一些您受罪的时间。”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们把我往后一推,我整个人落进了陷阱里,本来就不结实的骨头被摔伤了,我饿,我疼,我的大小便都粘在裤子上,难受的很,可是动都动不了,就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一直看到死去,越来越冷…直到我再次睁开眼睛。
“不孝子啊…你还帮他们看风水,驱鬼,拿剑指着我这个可怜人,你们算什么道士,就是两个糊涂虫!”这声音像是从风里冒出来的,我听不清楚他是来自于哪个方向。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自己正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刚才那一场春秋大梦做的我头疼,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身上还穿着黑白色的棉衣,脸上没有一点皱纹,身体结结实实的,手臂上的肌肉也在。
我是…张铁柱…我今年刚二十岁,还没有老婆孩子…正因为得罪了三星教跟师父一清道人游历四方,最亲的亲人就只有远在家乡的奶奶,真好啊,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蒋爷爷,刚才的那场梦是你让我做的吗?”
“没错,我要让你亲自体验体验,被自己关爱了一辈子的儿女丢垃圾一样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样你才会理解我的苦衷!”
蒋爷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原来…他就是所谓的“大人”,可是他一点都不大,比我还矮。
我回想着刚才的梦,试探的说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阴魂不散,一直缠着他们?”
隐匿在闹鬼事件背后的脉络慢慢的变得清晰了,原来是这样…那么,他们后来会安葬他,也许只是听别人说风水好的话,祖先会保佑他们吧? 暗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