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里……不对劲。
江玉想，玄月居然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而且，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五千万年，可是她所说的，自己死的时候听说是被洛溪暗算的。
这其中，有矛盾。
“这样的历史重复了一百次了，只有我知道真相，第一次在试炼三界中苏醒的时候大姐便疯了一般召集了我们，说主上被洛溪暗算了，之后的无数岁月，这样的场景重复着，重复着，直到今天。”玄月的话再度传来，声如银铃，悦耳动听，“可是你知道吗主上，我居然毫不厌烦，就这样和姐妹们生活了百世，经历了百世轮回，第一次苏醒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真相，直到我修炼了能够轻易切开三界的禁术，自那以后我就认为能够这样再活过来和主上、和姐妹们一起生活真的太好了，没有五千万年的孤独，没有死亡的冰寒，只是和你们一起生活，这样我就很满足了，哪怕这一切都在重复，每一世的主上杀死洛溪，夺回自己的帝位时，这一切就会重新开始，不过这样就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莫大恩赐了，能够活过来，这样看着主上，这样和姐妹们聊天、说话，就已经很好了，我不想再奢求什么。”
江玉想说些什么来安慰泣不成声的玄月，但是从天帝漫长岁月所积累的智慧中居然找不到安慰她的丝毫言语。
“你知道吗主上，我曾经有杀死你的念头，”玄月突然抬起头笑了，把这对天帝来说是大不敬的言语说了出来，“我可以看见未来，我知道主上会终结试炼，这是主上作为天帝的使命与责任，但是这恰恰是我不允许的，这样的试炼、这样虚假真实的试炼中，有我所珍视的人，有我所爱着的人，我同样敬爱主上，但如果主上会让死后五千万年才来之不易的幸福烟消云散的话，我是不会允许的。”
江玉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眼前的玄月、闭关的玄凌、天各一方的九姐妹都是她们本人，不是试炼所创造的虚假人偶，试炼所写下的历史是真实的，对他这个局中人来说却是幻梦一场，玄月的话中当然有矛盾，但这矛盾却是她能够在不断重复的百世轮回间保持理智的支柱，正因为坚信着江玉是被好友暗算，才不会去思考真实，才能在幻梦境中坦然生活。
玄月很满足了，这样来之不易的幸福，是死后五千万年才得到的，不完美、残缺但却让人心安的幸福，这里没有死亡，不会烦恼，能和本应该死去的亲人生活，像无数年前的今天一样聊天嬉戏打闹，这样的残缺幸福，没有人有资格去剥夺，注定要终结试炼的江玉也同样如此。
试炼的可怕之处便是这样，能够以真实覆盖虚幻，将虚幻化作真实，让江玉永远沉沦。
“我的演技很好的，那么久了，大家都不知道这些，她们都不知道现在经历的一切我已经重复了百世，主上，您看出来了吗？已经百世轮回后的我？”玄月突然发难，一架古琴被摆了出来，镇魂曲刹那间便悠悠传出，这首曾经逼退魔皇，摧毁其理智的九幽镇魂曲此刻被弹奏了出来，肉眼可见的音波如刀刃般席卷向江玉，“要摧毁幸福的人，哪怕是主上，我也不会原谅。”
“轰——”
玄月阁的建筑瞬间就被音波摧毁，碎片被震上天空，许久之后才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试炼是能够复活你们的。”无视了这些音波，江玉一步一步地走向玄月。
玄月素手快拨，琴音陡转之下，如惊涛拍岸般恢宏，这是想要碾碎江玉。
“但我注定要终结这样的试炼。”江玉身上被音波割伤，迸溅出邪神的鲜血。
玄月的曲子还在响，她并不想摧毁江玉的理智，只是单纯地想杀死他，让这一切重启，玄月只是想单纯地，保留住这样残缺的幸福而已。
“试炼已经持续太久了，是时候结束了。”江玉越走越近，但被音波所阻拦，不能近身。
“这样残缺的，常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幸福你也要剥夺吗？！这可是我们姐妹死了五千万年后才重聚的世界，这样的幸福，我只是想留住它，这样难道也有错吗？！”玄月怒吼，音波更加凌厉，直接斩去了江玉的一只手。
以玄月现在的修为，完全可以直接镇杀江玉，但是她的目的是留住这些来之不易的幸福，所以不能摧毁江玉的神魂，只能让其身死而非道消。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有错，能用自己的实力捍卫来之不易的幸福，我很满意，”江玉终于走到了玄月面前，仅存的一只手沾满了鲜血，他缓缓地抚摸玄月的脸庞，“但正如我教导你们的那样，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存的，永恒这种东西啊，很早之前就不存在了，这样单调轮回的试炼注定要被终结，不过我会答应你，玄月，送给你们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幸福快乐地活着，没有邪神，没有烦恼，不用拼命修炼，不用改变自己，可以保持本性，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生活的地方。”
“这样的世界，这样美好的世界，真的存在吗？”玄月瘫倒在江玉怀里痛哭起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残缺的单调幸福，江玉所描绘承诺的世界是一个平常的普通世界，可是在她眼中也像是幻想乡般渴望而不可及。
抚摸着怀里发抖的玄月，江玉仿佛回到了曾经日出劳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那时候他总是沏好茶，傍晚时分坐在院子里看书，怀里就是一只熟睡的猫。
“会有的，那样的幻想乡是存在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要终结这个试炼，一切都结束后，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江玉喃喃道，若是失败，不过一死，也可以和玄月等人团聚了。
“那样美好的幻想乡，会存在的，我可是你们的主上，君临天下的天帝啊，这百世轮回的试炼，该结束了。” 百炼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