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檀月心头一颤。
柳珵……
柳老太君育有三子,一儿,两女。
那一儿便是那三人口中的柳家老大,柳珵。
宫檀月的母亲排老二,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柳老太君的丈夫极爱玉,甚至有一间专门存放他玉饰的房间,也给自己的孩子分别取名柳珵,柳怀瑾,柳握瑜。
在宫檀月的印象里,柳珵是在押送一批重要货物时遭匪徒抢劫,受了重伤,不治身亡。
与那位天泉阁阁主又有何关系?
天泉阁阁主…宫檀月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来。
突然,宫檀月猛的抬起头来,手中的话本被她一掌合拢,她想起来了!蓟城那晚她看到的那个人!那个眼神!
“诶诶!小点儿声…”
宫檀月转头看过去,那个坐在正位的男人扯了身旁那人两把,压低声音道:“那位最近就在这附近,若是被他听到你们如此讨论他,当心你们的脑袋!”
就在这附近?
宫檀月低头看着话本封面,折起的边角被她抚平,轻轻拍了拍陈旧破败的封面,宫檀月把书扔到桌面上,转身正要上楼,楼上最里的那扇挂着“天字一号”牌的门被人轻轻拉开了。
宫檀月脚步微顿,她听见了两声叹息。
一声属于邢掌柜,一声属于那个人。
意识到情况不妙,宫檀月赶紧后退两步,往柜台那边靠拢,狗子眼疾手快,在身旁的桌凳被劈裂之前往前跨了两步,拉着宫檀月就往柜台里塞。
这场以两声叹息为前兆掀起的打斗…啊不,单方面的虐杀,最后以邢掌柜算盘上圆珠滑动的声音画上了句号。
“三少爷,这次的损坏成本大约三两,您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给您翻十倍,三十两,这么多年都是熟人,再给您个熟人价,二十七两。”
邢掌柜说完抖了抖手里的算盘,朝着那头那人笑了笑,伸手道:“给钱吧。”
那头的人上一刻还阴沉着脸一脚踩上了大汉的脸,下一刻便转过头来,笑了笑道:“年纪轻轻就出来做奸商,真是可惜了。”
“三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年头生活不好讨呀,您看这个客栈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桌椅板凳不到半个月就都得全换,更别说那些碗碟瓷壶瓷杯了,哪样不是钱……”
邢掌柜说着又开始拨起算盘,停下来之后看了看,不好意思道:“您看我,又算错账了,该是三十七两才是。”
宫檀月看了一眼身旁面对着这位天泉阁少阁主脸不改色心不跳的邢掌柜,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狗子。
宫檀月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那双眼睛,那样的眼神,各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全部涌进她的脑海里,这时的宫檀月并不想去看那些被那位少阁主吓得都围在一边的人,也没空去佩服那些仍旧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不动如山的那些人,她有些头晕目眩。
那个在她去蓟城路上一路跟随保护她的人。
眼前这个前一个时辰还在和自己搭讪,套近乎的人。
还有在蓟城的驻扎营里看到的那个眼神肃杀的人。
他们几乎拥有同样的一双眼睛,不屑时,无奈时,微笑时,专心致志时。
还有心怀杀意时。
柳涵黎看着回头后面低着头没有反应的宫檀月,心里有些担心。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一个身份去面对她。
柳涵黎在面对宫檀月时总爱戴上面罩,因为他想逃避。
风翼辰不止一次劝他,让他早日与宫檀月讲明身份,但他一直犹豫不决。
他还没准备好。
如果不是这几个杂碎的话…柳涵黎心里发狠,脚上力度猛增,脚下的大汉被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有喉间断续的几声呜咽。
“我不是说了吗?别让我听见了。”柳涵黎松开脚,不等那大汉回过神来,又一脚踹过去,那大汉被他踢飞,聚拢的人群面对庞然大物出奇一致的往两边散开,又是一副桌凳应声碎落。
“啪啪啪。”邢掌柜快速的拨了几下算盘,轻快道:“凑整四十两。”
宫檀月回过神来时,自己正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捧着一杯快要凉了的茶,腿上还盖着一条薄毯。
邢掌柜正笑着一边收账一边算钱,笑得满面红光,还嘀咕着今年夏天又可以关门出游了。
宫檀月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邢掌柜转头朝宫檀月笑了笑,“醒了?”
“我没睡…”
谁会睁着眼睛坐着睡啊。
“狗子以为你睡着了,还特地给你拿了条毯子。”邢掌柜笑道:“吓坏了吧?”
宫檀月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收好薄毯站起身,方才被打碎的那些桌凳都已经换了,全是崭新的,和周围的桌凳却也没什么差别。
“现在生意不好做啊…”邢掌柜叹道,估计是算完账了,算盘被他放在一旁,把账本小心的锁在抽屉里,又叹了口气,“整日为生计操劳,头发都快掉光了,可我连媳妇儿都还没来得及娶。”
“邢掌柜青年才俊,好姑娘会有的。”宫檀月客套的安慰了一句,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柜台上,朝他点了点头,“我先上楼了。”
邢掌柜笑着应道:“公子慢走。”
楼下还有人在吃饭,有零星几个人在搅火锅吃,很香,不过更多的是在几人成桌的讨论着刚才那件事。
天泉阁阁主虐杀三个莽汉。
这若是刊在长安民报上,标题大概会是:丧心病狂!天泉阁少阁主竟对三壮汉做这样的事!
宫檀月对自己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苦中作乐表示敬佩。
推开门,宫檀月抬脚要进,突然顿住了。
而后她关上门,来回走了几步,又站在门前,开门之前双手合拢,对准手心吹了两口气,再推门。
风翼辰站在房间正中,正四处打量着房间的环境,见宫檀月第二次推开门,朝她抿嘴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宫檀月讷讷的进门,关门,贴着墙往里屋走,方才那位怒殴三壮汉的三少爷正坐在桌旁,把玩着手里的玉笛。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