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醇昭仪随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柔妃那边去，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在姐姐眼里，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心机重，城府深，不识好歹，偏偏又得皇上盛宠。”醇昭仪坐正了看着楼下戏台上卖力唱戏的人，轻声道：“您听出来了吗？那个旦角的嗓子已经不行了，但她尽力唱到最好，为了不让主子们生气，为了活下去。”
“我们来猜一猜她的结果如何吧？”醇昭仪说完偏头朝柔妃笑了笑。
柔妃的眼神从醇昭仪的脸上移到台下的旦角身上。
出来宫女太监们和那几个唱戏的，戏楼现在只有他们二人，是醇昭仪向顺德帝求了这么一台戏来。
最后醇昭仪找到了柔妃，让她一起来看。
那个旦角是醇昭仪随手点的一个。
戏曲无非就是那些，柔妃早就已经听腻了，但醇昭仪是从戎族过来，对戏曲有着柔妃想象不到的浓烈兴趣。
从那旦角开口，柔妃就已经听出来有不对了，由于是醇昭仪点的人，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兴致缺缺，认为醇昭仪反正也不是要真的与她一起听戏。
没想到一场快结束了，醇昭仪就这么听了一场。
柔妃以为她了解不多，没有发现那旦角的嗓子有问题，看她兴致勃勃，不停的拍手叫好，没想到醇昭仪是知道的。
“她的嗓子现在已经不行了。”柔妃淡淡道：“前两日有关于戏楼班子一个旦角嗓子出了问题，递了出宫的折子的，这折子过了本宫的手，送到了皇后那里去，她今日没出宫，要么是皇后不同意，要么是她还没来得及，你今日点了她，是她运气不好。”
“醇昭仪。”柔妃转头看着她道：“你不停喝彩，给足了那旦角撑下去的理由，就算她这一场没有失误，她原本还有五分可能救回来的嗓子，如今半分可能都没有了。”
醇昭仪抿嘴笑了笑，道：“但是她唱得很好啊，只要她这一场没有失误，这就是她这一生中最后一场，最完美的戏，不是吗？”
“若是她失误了呢？”柔妃话音刚落，台上那位旦角突然没了声音。
两人都转头去看她，一袭红衣的花旦在戏台上并未停止动作，伴奏的声音也并未停止，那花旦依着原来的步伐走在台上。
醇昭仪站了起来，抬手示意伴奏停止。
那旦角依旧未停。
浓艳的妆容让柔妃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让柔妃有着一种莫名的悲戚之感。
戏台后面的人都出来，班主赶紧跑到楼梯口迎接醇昭仪和柔妃。
“娘娘莫怪，原本她是得了病的，之前呈了折子去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娘娘说她既生了病，便去太医院拿些药来吃，若是吃好了便也不用出宫，若是吃不好，宫外的郎中也治不好，不如就跟着班子干杂活。”见醇昭仪下来了，班主赶紧解释道。
醇昭仪下楼之后站在一旁等着柔妃。
柔妃心里冷笑，皇后话里话外都不愿让那旦角出宫，说是去太医院拿药，那些太医院里的太医怕是还不如长安城里的一些野郎中，只知道收着各宫娘娘的银两，尽干缺德事，一群庸医。
待柔妃下楼了，醇昭仪走在柔妃左后侧，班主一边跟着她们走，一边说道：“这姑娘是个上进的姑娘，以前皇后娘娘也最喜欢她，估计是舍不得她才留着，今天扰了两位娘娘的好兴致，小的下去肯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台上那个旦角不顾众人阻拦，还在颠簸着走步伐，柔妃走到台前站定，那些拉她的人赶紧跪了下来，而那个旦角也渐渐停住了。
这一曲唱完了。
柔妃看着旦角抬手抹花了妆容，然后跪下，深深地朝自己磕了个头。
“她失误了。”柔妃问醇昭仪：“你想怎么办？”
“姐姐以为呢？”醇昭仪嘴角始终上扬着，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这旦角是皇后开口要留在宫里的人。
柔妃侧头对班主道：“把她叫下来。”
那旦角从台上走到柔妃二人面前，跪得端正笔直，柔妃叹道：“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昭仪娘娘不怪你，她叫本宫处置你，还不快谢谢昭仪娘娘？”
那旦角看了柔妃一眼，挪了挪膝盖，朝醇昭仪深深地弓下腰去，手触地，头磕地。
“皇后娘娘让你留在宫中，你愿意留在宫里吗？”柔妃又问。
那旦角抬起头来，看着柔妃摇了摇头。
台上那些人登时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人几乎要站起来，被他身旁的几个人拉住了，班主也震惊得几次张嘴没说出来话。
“你知道你的答案代表着什么吗？”柔妃问。
那姑娘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班主，然后点了点头。
“好。”柔妃转头看向醇昭仪，问：“妹妹说让本宫做决定？”
“是。”醇昭仪笑着应道。
“那便带下去吧。”柔妃转身挥了挥手，在一旁候着的两个太监赶紧迎了上来，架着那个旦角走了。
柔妃踏出戏楼之后，站在戏楼门口等了一会儿。
一阵隐忍的呜咽声若有似无的钻进柔妃的耳朵里，醇昭仪也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着柔妃，满脸不解，“你为何要这样做？”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柔妃转头走向和醇昭仪完全不同的方向。
“柔妃娘娘！”醇昭仪往这边赶了两步，“您明知道我让你让你处置是为了什么！”
“皇后娘娘不让她出宫，除非皇上，没人能让她出宫，她明知自己的嗓子有问题，还站出来让你选，分明就是存了那个心思，她知道自己的结果，才一定要把那一曲唱完！”柔妃转头瞪着醇昭仪，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本宫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她？”
醇昭仪愣了愣，在柔妃转身之后突然问，“那她呢？她也是做了自己的选择吗？”
柔妃站定，突然猛地转头看着醇昭仪，嘴唇微张，“你...原来如此。”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