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香料是柳家从陇西送过来的。
以往是因为她娘喜欢,老太君便季季都让人送,自从她娘死了以后,柳氏便没再送了。
没想到今年竟送了。
“是指名送给小姐您的。”怀恩笑着把一份单子递给宫檀月,道:“这份单子得小姐亲自签了名字,那送香料的人才走,原本王夫人想要匀一些给玉璧居那位,结果人家全程都跟着,王夫人没机会插手。”
每每说到王氏吃了瘪,怀恩都会笑得很开心。
宫檀月接过单子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飞扬洒脱的字迹跃然纸上。
怀恩歪头看了一眼,笑道:“我听好多人说,大家小姐们的字都娟秀小巧,小姐这样狂放的字迹,奴才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什么第一次见到。”宫檀月签完把纸折好交给怀恩,笑道:“你之前不是看到很多次么?”
宫檀月说得是她在西北蓟城的时候。
怀恩笑着没有说话,收过纸退下了。
小麻子被迫拉着去洗了澡,出来依旧是一身的香味,各种各样的香混合在一起,宫檀月装作闻不到是怕她问自己香不香。
那种味道实在是...难以言尽。
宫如月这段时间很少再发脾气了,她像是已经认命了似的,昨天去花园摘花做饼的时候,宫檀月还看见她在对身边的半枝笑,不知道说到了什么。
转念一想,宫如月怎么会认命呢?
从宫里回来那一晚,宫檀月又梦到了喜堂,但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宾客也没有新郎,宫檀月坐在喜堂门口,梦里天黑了,宫檀月就醒了。
时间是静默的,无处不在的,等到宫檀月反应过来时,天已经又快黑下去了。
而此时的御书房,又是另一番景象。
章御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周围四处都是散落的奏折和书本,顺德帝坐在一旁揉捏着鼻翼两端,敬安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整个房间内三个人,气氛压抑无比,
“章御史,你敢保证句句属实?”顺德帝的声音听起来沧桑无比,像是瞬间老了十年。
“回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章御史心里觉得憋屈极了,他兢兢业业多少年,前年晋升御史,接到手的每一个案子,不管是那一个没有处理好,都是要掉脑袋的,前两日皇上把他叫来,让他查查西北蓟城那一战有没有什么异象或者是其他动静。
原以为是皇上怀疑睿王殿下与胡族勾结,没想到这一查把晋王殿下查出来了。
砍断前方粮草供应,若是睿王殿下那一战败了,再严重些,睿王殿下若是牺牲在战场上,论罪该诛啊!
难怪皇上这么生气。
西北蓟城战事严峻,若是蓟城垮了,西北那一带几乎都要交代给胡族,北汉虽与周边国家相比面积最大,但西北作为重要外交地域,若是被胡族截走,那么北汉必将遭受重挫。
“这件事可有牵涉其他大臣?”顺德帝问。
“回皇上。”章御史回道:“并未牵扯其他大臣,只是与晋王殿下一同押送粮草的士兵们应当同罪受罚。”
“同罪?”顺德帝反问。
章御史直觉顺德帝这反应不对,正要点头时顿住了,犹豫一下,问:“陛下以为...?”
“那些士兵的职责是护送粮草和晋王的安危,粮草安全到了,晋王也毫发无伤,为何同罪?”顺德帝扬扬眉。
“可...”章御史思虑半晌,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按顺德帝的说法确实没错,但若是这件事只追究晋王,他作为御史,难免不被晋王党羽围攻,以后在朝上,怕是弹劾敌对少不了了。
“你放心,这件事朕让你暗查,便不会令你陷入两难之境。”顺德帝说罢朝他摆摆手,道:“你且下去吧。”
章御史走后,敬安正要张嘴想说什么,被顺德帝一把拦了下来,“你也下去吧,等会儿让人来收拾干净,朕乏了。”
敬安闭上嘴,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如今整个御书房内只有顺德帝一人。
那本曾经夹着那封信的书还在他手边,这是先皇手书的执政章典,里面记载着先皇治国二十多年里难断难判难分的一些事件,他没事都会翻一翻。
那本书的最后几页顺德帝看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
里面写的是顺德帝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与自己的兄弟们相争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
这书中所写,与先皇实际所做完全相反。
那时顺德帝便知道,这书原本不是为他所写的。
先皇心中的储位不是自己的,而是他弟弟的,是如今的恪亲王。
顺德帝这些年时常在想,为什么到最后,先皇把储位传给自己了呢?
一次与恪亲王醉酒之后不经意提起这件事,他见恪亲王笑得很放肆,那笑声穿透整个甘泉宫,最后恪亲王对他说:“父皇当了那么多年皇帝,他不会选自己喜欢的,他只会选最合适的。”
顺德帝合上书,嗤笑一声。
他怎么可能是最适合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他只是够狠罢了。
他为了能够坐上这个位置构陷了多少兄弟,把一个又一个对手推下马,到最后只剩下他罢了。
但他留了恪亲王一命,他还不是最狠的那一个。
顺德帝停下了往后翻的手,合上书本,扬声喊:“来人!”
敬安带着人进来把地上掺杂着他之前盛怒的狼藉收拾了,顺德帝走到案前坐下,道:“下旨。”
一夜之间,风起云涌。
从晋王被传唤进宫,到被押出宫门,再到下旨禁足,不过区区三个时辰。
第二日的长安城又炸开了锅,却只能悄悄的炸。
像是微微沸腾的开水,冒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泡泡。
晋王被皇上下令禁足,晋王党的大臣们一早起床听到这个消息,皆是震惊。
宫檀月亦是如此。
“禁足?”
“是啊,若不是听外院的丫鬟们说,奴才都还不知道呢。”怀恩给宫檀月把压在衣服里面的长发拢起拿出来,又道:“奴才看啊,这次还罚轻了,那么大一件事,竟然只是禁足而已。”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