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嵇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没指望这层窗户纸永远捅不破，但他没想过会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

　　他回到精神病院的时候，荆念几乎去掉半条命。

　　小a说：“她都知道了。”

　　给荆念打了镇定，她这会儿纯粹是药物性的陷入短暂沉睡，醒来后，仍然会承受该有的痛苦。

　　程嵇以为，他给荆念的缓冲期足够久，却原来还是不够。

　　她头上缠着纱布，墙上有磕出来的血迹，那一大滩刺目的红，让程嵇心里好一阵难受。

　　没人告诉他，这世上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昏睡中的荆念并不安稳，两只手紧紧攥住胸前，蜷缩着身体，呈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

　　“要是没挺过来，你也别太难过，都尽力了。”

　　程嵇一哽，狠吸口气：“怎么知道的？”

　　“阿姨......来找你......”

　　“人呢？”

　　小a叹气：“不知道，应该走了。”

　　程嵇眉头皱的更紧，几乎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眼神阴霾。

　　小a大概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安慰道：“你也别怪阿姨，她就是嘴上说说，这件事完全不知情，没什么恶意的。”

　　“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心里的负担更重。

　　眼见荆念的药效时间快过了，小a突然一阵紧张。他跟荆念相处的时间不短，小姑娘平白遭遇那种事，能活着挺不容易的。

　　荆念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目。

　　周围静的地上掉根针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小a靠着墙，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别在救我了。”

　　小a猛地侧过头，荆念眼睛看着天花板，嘴唇发干，目光空洞。

　　程嵇说：“你先出去。”

　　小a忍着心中酸涩，落荒而逃。

　　屋里只剩下两人，但荆念轻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正常人知道自己被欺骗后，下意识反应该是愤怒，质问，或者感到伤心。

　　但荆念脸上什么都没有，她可能一门心思的想要去死。

　　程嵇嘴唇微动，叫出她的名字。

　　“荆念。”

　　“程医生，”荆念嗓音变得太快，程嵇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说：“这条命，我该怎么还？”

　　程嵇没说话，看她眼睛里没有聚焦，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整个人面如死灰。

　　那天后，荆念生了场大病。

　　她不能进食，吐的比吃的多，睡眠质量明显下降，有时候彻夜难眠，梦里说着胡话，偶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

　　程嵇和小a轮流守着她，但总有疏忽的时候，她身上的伤总是出现的莫名其妙，日渐加重。

　　轮到小a守夜的这天，荆念嗓子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叫，小a迅速清醒，一巴掌把灯给拍着。

　　“荆念，你清醒清醒。”

　　荆念直视着天花板，眼神骇人：“我就快死了。”

　　小a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短短一段时间，荆念几乎瘦脱了相，人皮裹着骨头似的。

　　......

　　半个月后，精神病院给荆念的家人下了病危。

　　她戴着呼吸机，求生意识极近于零，双眼无神且空洞，脸色青白，眼窝深陷，看着有点吓人。

　　有史以来，抑郁症最严重的一个患者，程嵇本以为她该是个意外，因为她值得好好的活。

　　但荆念不这么想，她始终认为自己错了，不该死在大众的视野里，拖累旁人。

　　荆念的家人很快赶来，老一辈的人都迷信，说是人咽气前，寿衣如果没穿在身上，到了那边就没有衣服穿。

　　走廊里都是哭天喊地的声音，程嵇无力的靠在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他不可抑制的想起程帆。

　　他在救下荆念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房间里传来一阵更为凄厉的叫喊，那声音像一把利刃，把程嵇的心里割开一道口子。

　　房门打开，荆念的母亲嚎啕大哭：“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程嵇的心脏骤然缩紧，接下来的反应全凭借着作为医生的本能。荆念被推到手术室门前，需要父母签字。

　　荆念仅存一丝意识，程嵇抓住她的手，贴在她耳边问：“程帆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荆念的眼神逐渐明朗，她想到那个阳光一样的男人，用宽阔的胸膛给她创造一条再生的路。

　　荆念的嘴巴一张一合，程嵇耳朵贴近，她声音薄弱，却饱含依赖和温柔。

　　程嵇等她说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姑娘，我等着你回来。”

　　荆念双目含泪，紧紧抓着他的手。

　　她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这次进去凶多吉少，病魔并不可怕，怕的是人心里真正的放弃。

　　“听话，好好活。”

　　目送荆念被推入手术室，程嵇转身就朝着办公室跑。

　　小a赶紧跟上，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程嵇回到办公室，穿好自己的白大褂，对着镜子咬了咬牙，然后用冷水洗了把脸。

　　小a上前问：“你想做什么？”

　　程嵇打开手机，交到小a的手里。

　　“好好录。”

　　那一瞬间，小a似乎找到了与程嵇之间的某种共鸣。

　　他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手机支架，决定与程嵇共同入镜。

　　“我是程嵇，荆念的心理主治医生。”

　　“我是小a，荆念的日常护理。”

　　“程帆是我弟弟，我们是双胞胎。他热爱那份工作，尊重它，忠于它，所以拯救荆念的生命。”

　　“我想给这个十八岁小姑娘更多的爱，可她陷在自己的愧疚里，走不出来。”

　　“她不是杀人凶手，她值得更好的活。”

　　“这世上总会有黑与白，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看不见的刀，它们应该对着敌人，而不是无辜的人。”

　　“我是心理医生，我爱我的弟弟，尊重他的决定，想给荆念一个好的结局。”

　　“天再高又怎样，踮起脚尖就更接近阳光。”

　　视频的最后，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希望她能活下来。”

　　这段视频在荆念与死神做争斗的时候，在网上迅速被转载，点击量短短一个小时，超过三十万。

　　荆念的事得到重视，病院里陆陆续续来了解情况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等着荆念平安从手术室里出来。 以爱冠名：许你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