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啰嗦
晚上姜驰在浴室冲澡,哗啦啦流淌的水声,覆盖外面盛煜打电话时,刻意压低的嗓音。
磨砂门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隐约能透过折在玻璃上的影子,看出些许轮廓。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背景。
他随意坐在床榻上,盯着那扇磨砂门,目光灼热。
“我打听过了,都说是他们老大临时起意。有个还搁里边蹲着呢,是共犯,出来还剩三个月不到。”
“没别的进展?”
“有个人说,他们老大临时改变主意,是听了这个人的。”
盛煜徒然眯了下眼睛,低声道:“查清楚,等我回去。”
他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不太确定,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发生了近十年,要真是姜驰干的,他反倒能适应。
当年有猜疑,有怨恨,恨她到最后一句解释都没有,也不肯开口求他,非要进去吃几年苦头。
牢饭就这么好吃?
不,她就是骨头太硬。
脾气又臭又硬的人,会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要是那些人说的是实话,当年真是临时起意,盛蔷为什么撒谎?
磨砂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潮气,热气腾腾的都是轻雾,虚影中走出来一个人影。
屋里坐着个男人,她毫无顾忌,仅裹着一条浴巾,身材好到让人挪不开眼。头发披肩,往下渗着水,一滴一滴砸到盛煜心里。
姜驰平静地指了指旁边:“你睡那儿。”
盛煜坐着没动,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姜驰皱眉:“你听不见么?”
“你的床够用。”
“我嫌挤。”
盛煜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说:“我不占地方。”
姜驰冷声:“不要脸。”
她没在开口赶人,只把他往靠门的那边推,掀开被,直接钻进去。
盛煜猛地一怔,有点懵。
“你不把头发吹干?”
姜驰眯眼,吐出一个字:“困。”
盛煜盯着她白到晃眼的皮肤,只觉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衣服不换?”
姜驰摇头。
盛煜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最终下了定论。
她在给自己挖坑。
他毫无自制力可言,地点时机都不对,难得退缩这一次。
“不换就不换,把头发吹干。”
姜驰这会儿像斗赢的公鸡,眼睛里都是趾高气昂骄傲的势。她微微抬着下巴,精神劲儿很足。
“怂?”
她拿话激他,他不为所动:“姜驰,我早晚都能讨回来。”
姜驰冷哼:“我等着。”
他知道这次退缩意味着什么,却没有感到遗憾。
他想等到尘埃落定,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那时,才算做圆满。
“去把头发吹干。”
姜驰胳膊伸长捞桌上放的烟盒,盛煜撇开眼,两秒钟后,把她手里的烟连带着盒,一块儿扔进垃圾桶。
姜驰碾了下手指,说:“我这烟很贵。”
“我赔。”
姜驰点头,看样子也不是太关心,从枕头底下把剧本拿出来。
他垂眸扫一眼,“这么敬业?”
“啰嗦。”
盛煜轻笑,于是闭嘴陪着她。
......
程嵇的表情很沉,像乌云密布蓄意落下的一场暴雨。
给荆念打了止痛针,她这会儿睡得像刚生过孩子累到虚脱的产妇。
“她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死不了人。”
小a叹气:“我知道。”
病院里废弃的针头经过处理,都是要扔到外面去的。不知道荆念怎么拿到手,身上大大小小都是窟窿。
她连这种事都害怕给人添麻烦,考虑的周到缜密,自虐的方式足够疼,不致命,也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你这段时间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程嵇站在床前,略顿几秒:“她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别急,慢慢来。”
小a半开玩笑:“你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什么时候出去过?”
小a微怔,想了一会儿说:“阿姨那天走了之后,她一直在里边没出来过。隔天在院里走二十分钟,到现在为止,一次都没出去过了。”
程嵇微侧着眸:“没人跟着?”
小a耸耸肩,说:“总有不留神的时候,况且她要是想自虐,有没有道具都一样。”
程嵇让他说的,半天都没找出反驳的话来。
小a说的是事实,荆念的求生意识不受影响,但她心里对程帆的愧疚,没有因为程帆“还活着”而减去分毫。
要是荆念知道程帆死了,为救她而死,可能她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了。
程嵇表情变得有些沉重,他作为心理医生,有些事也会感到困扰,会想不开,跟荆念一样,无法直视网上那些谩骂。
如果荆念死了,于外界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她的痛苦和遭遇,随着一段生命的结束,也全部都化作一个简单的句号。
就算死了,也死的没有尊严。
程嵇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你先去忙,我守着就行。”
小a答应一声,开门出去了。
止痛剂的药效有时间限制,荆念身体里找回痛觉神经,她忽的睁开眼睛。
程嵇的目光自窗外落到她的脸上,声音很轻:“你醒了。”
荆念睫毛轻颤,“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说话声儿都带着颤音,程嵇看着她手臂上的针孔,定睛看了几秒,咽了下喉咙。
那些针孔,有重叠的痕迹。
“程医生,”她说,“你别拉着我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救。”
“你只要待在这儿,我就必须得救你,一直到你出去为止。”
“这是你的工作吗?”
程嵇轻轻“嗯”了一声,他语气难得温柔。
荆念没有在说什么。
她脸色白的像纸,没什么精神头,打蔫儿的花骨朵似的,耷拉着肩膀。
程嵇陪她坐了很长时间,荆念起初还不适应,到后来就有点走神。
好像程嵇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安慰的话,例如让她想开点之类的,但她莫名对程嵇很是依赖。
因为他救了她的命吗?
荆念微微仰着头,目光涣散。
她拒绝家人过来探望,生怕听到外面一点风吹草动,把这里当作避难所。可程嵇却好像总希望她能出去,过那种外界人眼里“正常”的生活。
外面一点都不好,她想。 以爱冠名:许你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