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蔷比姜驰先走大半个月。

　　同住一个屋檐下，哪怕姜驰尽量避开，相遇也还是无可避免。

　　当着盛煜的面，她向来表现的比姜驰懂事，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但姜驰跟盛蔷不同，她表达情绪的方式很直接，喜欢把本该心照不宣的事挑明，喜欢也好，厌恶也好，从来都不屑去遮掩。

　　跟往年一样，保姆提前放假了。

　　姜驰自食其力在厨房里煮方便面的时候，客厅里钻进来一条嗅觉相当灵敏的“狗”。

　　姜驰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

　　“今天是平安夜啊，你们就吃这个？”

　　姜驰专心致志往面里打荷包蛋，一个接着一个，足足打了四个。

　　鸡蛋壳“啪嗒”“啪嗒”扔进垃圾桶，窦均尧碰了个冷钉子，当姜驰还在生气，趁着盛蔷不在，立马表衷心。

　　“还生气呢？”他不敢贸然伸手，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姜驰用筷子轻轻搅拌，手法生疏，窦均尧看出她水放多了。

　　“要不，我替你煮？”

　　姜驰总算回头。

　　窦均尧眼睛一亮，“你放心，我煮方便面最拿手，别的不敢跟你保证，就这个我能做出十种不同的做法。”

　　姜驰拿筷子点了点客厅，“出去。”

　　窦均尧还想说点什么，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等着人从二楼下来，然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许久未见啊，未婚妻。”

　　盛蔷凉嗖嗖地看着他：“我哥公司都满足不了你，找情妇找到家里来了？”

　　她这番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大抵是见不惯窦均尧对着姜驰低三下四，话里话外都在贬低着姜驰。

　　窦均尧脸色一变，觉得自己惹麻烦了。

　　“小蔷，你说什么呢。”

　　盛蔷半点不给他留情面，口气很冲：“好歹你也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就算我对你的私事从不过问，你也不能这么不把我放眼里吧？”

　　“更何况，”她讥讽一笑，“眼光还这么次。”

　　窦均尧深呼吸，努力压制着脾气。他不想给姜驰找麻烦，出去搂着盛蔷的肩膀，把她往客厅里推。

　　“让我看看，我未婚妻变没变样。好像胖了点儿，在外面没少吃香的喝辣的吧？”

　　“肯定没你日子过的逍遥快活。”

　　“哪能啊，看你这话说的。”

　　“......”

　　姜驰绷着的肩膀一松，关掉阀门。

　　客厅里窦均尧和盛蔷聊的热火朝天，窦均尧嘴甜，惯会哄女人开心。盛蔷心里对他不满意，也难免被哄的没了脾气。

　　见她那股夹枪带炮的劲儿过了，窦均尧暗自松了口气。

　　“还没吃饭吧？”窦均尧嬉皮笑脸地说，“我来时看到附近有家灌汤包，你不是喜欢吃吗？走，我请客。”

　　“你不是来找我哥的？”

　　窦均尧一拍大腿，语气夸张：“我一个直男找你哥干什么，当然是找你来的。”

　　听着轮胎碾过雪地的声音，姜驰筷子拌着软绵绵的面条，胃口全无。

　　......

　　盛煜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姜驰正在洗碗。

　　空气残留着些许方便面的汤汁味儿，他一脚迈进厨房，看到垃圾桶被倒掉的方便面。

　　“吃过了？”

　　姜驰低声：“嗯。”

　　盛煜目光顿在她脸上，缓慢开口：“给我煮一碗。”

　　姜驰睁眼说瞎话。

　　“没有了。”

　　盛煜往前迈一步。

　　姜驰靠着冰箱，弯腰捡筷子。

　　她起身的一瞬间，盛煜眼神暗了暗。

　　姜驰把筷子重新用水冲干净，拿清洁布把碗筷擦干，放到碗架里。

　　厨房收拾完了，他还挡着门。

　　姜驰抬头：“让开。”

　　盛煜侧过身，但姜驰站着没动。

　　她在死寂中开口，亲手撕开自己的谎言：“不好吃。”

　　光是看着垃圾桶里那坨面，盛煜大概能猜到一点。她做事没什么耐心，无论是七年前，还是在监号里蹲着的时候，厨房这片区域从来没有踏足过。

　　姜驰做事干脆，也谨慎。但基本的生活，被她过的一团糟。

　　盛煜不可抑制地心疼，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带你出去吃。”

　　窦均尧和盛蔷前脚刚走，姜驰就被盛煜带上车。

　　她表情很乖，也很冷淡。

　　盛煜发现她在坐车的时候，很喜欢朝着窗外看，她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不秀自拍，不秀美食，不秀豪车，平淡的不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盛煜脑子里一瞬间走神，他在想，姜驰这个年龄该有的是什么样子。

　　他的问句下一秒脱口而出。

　　“你想吃什么？”

　　姜驰微微转过脸，愣了一下。

　　盛煜看她的眼神并不复杂，甚至比往常还要温和不少，但她看得出来，他想问的一定不是这句。

　　他想知道什么？

　　姜驰思绪被带偏一秒，迅速回神：“自助烤肉。”

　　从盛煜的表情，姜驰读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烤肉前面为什么要加上自助。

　　她猜他应该没吃过这种，一百二一位，烤肉什么的都要自己拿，像那种露天营地里的烧烤，干不干净没人在乎，吃的是欢声笑语家长里短的气氛。

　　姜驰在回忆里寻找，像是上万张拼图里，需要找到一个边边角角，明知道没有意义，但她还是希望能够找到。

　　为了证明什么呢？

　　大概是为了证明，她走在一条阳光大道上，选择的这条路开始就是明亮美好，未来可期的。

　　临下车前，姜驰掏出自己那套包装。

　　帽子，口罩，还有一条纯粹为了搭配取暖用的围脖。

　　姜驰从盛煜的眼睛里，找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当初看路谨言的时候，用的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姜驰不知怎么地，就笑了一声。

　　盛煜瞳孔漆黑，很深的看着她。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形象，整张脸挡住四分之三，只露出一对带笑的眼睛。

　　睫毛很长，眼角微弯。

　　他有不顾一切吻上去的冲动。

　　她从监号里出来后，没有对盛煜露出过类似这样的表情，一直以来的焦躁，似乎都有了源头。

　　盛煜克制地轻咳一声：“走吧。”

　　姜驰开始有点打退堂鼓，他这张脸的分辨率太高，被认出来会很麻烦。

　　别人做梦都想要跟他攀上关系，只有姜驰醒目分明，给她和盛煜之间，留下一片净土。 以爱冠名：许你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