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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捷时哭了一大场是真的,担心牢房中的饭菜不合胃口是假的。
打宋长尤说自己不爱吃糕点开始,那个小姑娘便不再央求母亲做吃食了。
真正替阿姐设身处地考量的,是今上最年轻的吏部尚书大人。
赵姨娘一房在宋府虽不受宠,可长尤终归是宗正少卿家的少爷,何况又有母亲一直从旁照拂,他除了读书之外,别的事几乎从未触及过。
绿豆糕是他吃过最多的糕点,原本以为应该不难做,可实际上要比读书难多了。
看着十几块绿豆糕最终只成型了六块,而拿的出手的只有两块,那个十几岁的男孩瞠目结舌。
孟子有云,君子远庖厨,长姐问起时撒谎,除开厨艺蹩脚自觉无颜道出外,还因为圣人之言让他有些许难为情。
其实宋梓舟是知晓的,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只是不太会说谎,又或者……只是对她不太会说谎,甫一开口便漏了馅。
再者,厨艺向来一绝的罗姨娘做出来的东西……不该是这个味道。
不过,这个味道对于她来说,却比罗姨娘做出来的好吃一千倍一万倍。
自从被尉氏强行按做宋晚晚的通房丫鬟,宋梓舟同宋长尤会面的机会并不算多,尤哥儿虽然得了随意进入将军府的特许,但到底不比当年同在一个府上的时候,后来的每次相见都是行色匆匆。
这一夜像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们之间相对而坐,透过栏杆缝隙含笑望着彼此,绵言细语的讲了很多话。
说起赵姨娘没离开的时候,说起清酒哥哥还在的时候,说起很小很小的时候。
大多数时候都是宋梓舟絮絮叨叨的在说,宋长尤歪着脑袋认真的倾听,讲到开心的地方,男孩舒眉展颜,望着阿姐笑的满目温柔。
因为有了宋长尤的陪伴,第一次留宿牢房的滋味并不算难熬。
一直到寅时与卯时接壤的时候,男孩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借着窗外朦朦胧胧的天光看着那个远去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宋梓舟忽然生出几分憧憬来。
或许现在还尚且稚嫩青涩,可假以时日,她的阿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浩然正气明镜高悬的好官。
到那时,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西国的百姓都能够过上好日子。
巳时末,穆之周带着侍者姗姗来迟。
今日的他仍旧穿着一身雪色般无暇的白袍,似觉得冷,外间还罩了件毛茸茸的狐裘大衣,额上加了一条墨绿色的抹额,抹额正中间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简单随意的装扮,却被眼前这个人穿出了娇矜的贵公子姿态,只是相较于往常,今日的他面色异常苍白,隐隐流露出几分病态来。
丑奴搬了一张太师椅,少年软绵绵的瘫坐进去,阴冷的寒风裹挟着旖丽的阳光从天窗上蹿进牢房,穆之周下意识的往衣服里面缩了缩,丑奴见状连忙弯下身子替尊者掖了掖衣角缝隙。
“你……生病了?”见状,宋梓舟忍不住的询问道。
穆之周抬了抬眼睑,虽是体虚乏力的疲惫模样,可那双眸子却是极亮极亮的,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两只萤火,光芒掠过之处,一切都无所遁形。
宋梓舟无端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萤火的光芒照亮,照透,照穿。
“多谢关心。”少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模棱两可的道了一句感激的话。
听他发音,宋梓舟适才惊觉,眼前这个人不仅仅是外表看起来虚弱,就连语气也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仿佛所有的力气都从他身体里泄光,剩下的只是一躯弱不经风的皮囊。
“看过大夫了吗?可是又发烧……”
“好不容易将我等来,难不成是为了问这些有的没的?”白袍少年缩在大衣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牢房里的那个姑娘。
宋梓舟心下猛的一惊,强忍住胸腔里翻涌起来的怀疑,佯作不明所以,怯怯的道,“昨日之事是妾莽撞,此番给将军惹了大麻烦。”
“不算麻烦,只要我狠一狠心,将你舍出去就什么都解决了。”太师椅上的少年挑了挑眉,毫无一丝血色的面上漾开一抹戏虐的笑容,只是弯起的嘴角却平白给人一种苦涩的滋味。
“你不会这么做。”
“何以见得?”
“将军真打算舍了妾,今儿个又何苦走这一遭?”
望着对面女子平静淡然的模样,耳边听着她虽是反问却又满含自信的声音,穆之周眸色一沉,骨节分明的指尖突然用力攥紧了大衣袖口。
宋梓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细微举动,双眉几不可察的蹙了蹙。
一朵云飘过,正正遮住了天上的太阳,日光从牢房骤消,四周继而暗淡下去,所幸有天光照进来,倒不至于变得漆黑不可见。
少年松松懒懒的倚靠在太师椅中,嘴角噙着的戏虐笑容一点一点收敛,眼中似有怒气升腾,那张清雅绝尘的面庞随之变得冰冷僵硬,他全身的气势由绵软逐渐转为肃杀。
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再说一句,随着光线的变暗,狭小牢房陷入异常的安静中,空气里浮动的微弱呼吸声堪堪入耳。
穆之周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姑娘,一直一直盯着,眸光锐利的如同赵老夫人寿宴那次,他坐在高台之上打量审视她一样。
将将那个柔弱娇矜带着病态之美的贵公子,倏忽之间有了修罗场上的王者之势。
宋梓舟屏息收声,生怕此刻杂乱的呼吸频率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慌张,她双瞳微扩,回望着太师椅上的少年,尽量保持思维的清晰和神色的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云朵飘向他处,露出隐藏在后面的太阳,日光重新从天窗洒了进来。
牢房亮起来的一瞬间,穆之周妥协般的叹了一口气,身上的肃杀之气须臾散去,取而代之的除了方才虚弱的病态,还有压抑至极后满溢出来的失落和悲哀。
那双锐利的眼眸绝望的注视着心爱的姑娘,而后自嘲的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喉间却有了哽咽之声。
“宋梓舟,你怎么能仗着我舍不得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侯府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