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气急,连忙伸手拽一旁的颜小茴“姑娘,你听听这小子说的话!咱们好心好意的救他,他却一点儿也不领情,简直是白眼狼!依我看,咱们也别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说着,站起身子就要走!
颜小茴被她拽的手疼,却一动没动,蹲在少年身边抚上他的额头。刚才那一撞被墙角磕破了出了好多的血,她掏出怀里的帕子想给他擦擦,却被他偏头躲过。
少年拧眉,语气颇不耐烦“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才不稀罕你们这群有钱人的施舍,想让我拿你当救命恩人,你更是想都别想!”
崖香被他气的七窍生烟,但是一旁的颜小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不顾少年的反抗用手扶正了他的头,为他擦去额头上的血迹。崖香见说不动颜小茴,又看不惯那少年的德行,跺了跺脚跑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颜小茴见少年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也不生气“你放心吧,我救你不是想让你拿我当救命恩人。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我也没指望他会对别人给予的帮助心怀感恩!”
少年眉眼一横,十分不满“谁不在乎自己的命了,我的命金贵着呢!”
颜小茴敛了笑,手上略微用了用力,少年一下子咧嘴角抽了口气。
颜小茴斜了他一眼“在乎自己的命,还把自己伤成这样?一声也不吭是很硬气,但是你怎么不想想,就凭你的身体是他们两个大汉的对手吗?他们若是真的对你下死手你预备怎么办?听说你还有个爷爷,那你打算自己逞英雄让你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
提到爷爷,少年迟疑了下,可是眉宇依然一敛,将脸往旁边一扭“反正让我跟那群家伙求饶是绝对不可能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跟我没有关系!”
颜小茴叹了口气“我不是让你求饶,我只是想告诫你,人生在世上,一定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他们打了你,不代表你就一定非要打回来才算赢了。有时候报仇不一定非要用武力,可以多用用脑子!”
她将粘了血的帕子扔在墙角,将他的身子扶正靠在墙上“头上伤口伤的不深,但是也需要上药,身上的伤也要好好检查检查。你家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去再说!”
少年蹙眉挥开她的手,兀自弓着腰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清冷的瞥了她一眼“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走!”
颜小茴垂首看了看他明显使不上力气的脚“你打算就这么蹭回去?那样的话估计天黑了你也到不了家。不若是不想让你爷爷担心的话,最好听我的,别逞强!”
刚刚被那两人狠揍了一顿,他的脚好像受伤了,一接触地面就钻心的疼。少年懊恼的看了看自己的脚,抿了抿唇没说话,显然是在跟自己闹别扭。
颜小茴见状扶住他的胳膊,轻轻一笑“说吧,你家在哪儿?”
他垂下目光,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唔,在长生街后面的巷子里。”
颜小茴眨了眨眼“那咱们走吧!”
他的脚着不上力,只能大半个身子依靠在颜小茴的肩膀上走动,心里别扭极了,姿势也不自然。
颜小茴看见少年微微泛红的脸,和跟自己中间几乎能再放一个人的距离有些好笑“你离我这么远干嘛,我又不是老虎,不能吃了你!”
少年又烦躁的向外挪了挪身子“我爷爷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颜小茴嗤笑一声“你才多大,就知道男女了!”
少年拧眉刚要反抗,忽然被她扶住的胳膊被人一抬,接着搭上了一个高高的肩膀。
叶臻对颜小茴弯唇一笑“我来吧,你一个女孩子架着他太勉强了!”
颜小茴一直在跟少年说话,几乎都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了。话说,他怎么还没走?
她忽然一拍脑门,人家救了她一回,她还没跟人道谢呢!
她瞟了瞟耐心的扶着少年一步一挪的叶臻,有些不好意思“叶公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这小子还是我来扶吧,你若是有事就先忙去吧!”
叶臻倏地对她一笑“我不忙,而且救你也只是举手之劳。你硬是要谢的话,就不要叫我叶公子,叫我阿臻怎么样?”
阿臻?刚见了两面就叫这么亲切,她就是把舌头绕成个圈儿也叫不出来啊!
她连忙摆手“这有点不大合适吧,还是叫你叶公子吧,显得尊重!”
叶臻却不买账,他眸光一闪“叶公子显得太生分了。看样子我比你虚长几岁,你若是不想叫阿臻,就叫我叶大哥吧!”
颜小茴咬了咬唇,什么叫显得生分啊,我跟你本来就生分好吧!
可是今儿若不是他出现,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两人,连忙点点头,支支吾吾的叫他“那好吧,叶、叶大哥!”
叶大哥听了嘴角立刻挂上了淡淡的笑,一直到走进了少年家的那条巷口。
那是条极为狭窄的巷子,住满了打着补丁脏兮兮的人。一进巷口就听到夫妇吵架声,小孩的哭声,恶犬狂吠声,整个人心情也跟着糟糕起来,崖香更是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颜小茴的手。
见三人送少年回来,一个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的红衣妇女连忙窜了上来,指着少年的鼻子,怪声怪气“哎呦,你瞅瞅你,在哪儿弄的这一身的伤啊!屋里还躺着个要断气儿的呢,这又添了一个,你说我把房子租给你们该添了多少的晦气啊!”
她用手戳戳少年的胳膊“这个月的房租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这可都过了十好几天啦!”
叶臻冷眼看了那妇女一眼,语气不善“你能不能先让开,没看他伤着呢么?”
妇女这才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不凡,登时笑的像朵秋天开的野菊花“呦喂,野小子这是走了狗屎运了,这是在哪儿结识的这么有身份的人啊!”
少年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李婶,房租我会想办法马上交上的。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那妇女啐了他一口“呸,就你?别说你好模好样的都弄不来钱,如今伤成这样就更别指望了!我瞅着你身边这位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就让他替你出了吧。不然,今儿你和你爷爷就打铺盖卷走人吧!”
少年抿紧了唇,像是极为为难,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李婶,你也知道,我爷爷他……”
妇女一下子破口大骂“你爷爷怎么的?他要死了就是祖宗了?跟我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养着他?今儿我把话撂这儿了,有钱你们爷俩就住,没钱赶紧给我滚!别耽误了老娘我做生意!”
她眼睛忽然一瞟,看见一旁怒瞪她的颜小茴,轻笑了一声“我才瞧见,这儿还有个俏姑娘呢!啧啧,这身男装一穿乍一看还真有些英气。既然你这么爱扮,不如去我店里玩儿玩儿怎么样?我那群客人可有的是出手大方的!”
她一把年纪了还穿着那么艳,身上更是有抹不掉的廉价的脂粉味,一看就是出自风月之地。颜小茴当下就冷了连。
那妇女还要说话,忽然叶臻的袖口一挥,她的嘴里一下被塞了个银锭子,将她的嘴硬是堵上了。
叶臻冷眼一横“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不客气!”
见她张着个大嘴,他浓眉一挑,“还不给我让开!”
妇女低头将嘴里的银锭子吐在了手上,用手掂了掂,一时间眉开眼笑,转而伸手拍了拍少年“早给钱不就完了嘛,你们聊,你们聊!”说着,一下子扭身跑远了。
叶臻这才伸手推开面前破烂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立刻飘了出来,颜小茴和崖香互相对视了一眼,皱了皱鼻子才勉强适应下来。
虽然还是白天,但是屋里连个窗户都没有,一进去黑漆漆的。
少年连忙用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油灯,颜小茴借着微弱的烛光,才看清,这里形容成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榻上躺着的老爷子听见动静,沙哑着嗓子问道“夏远回来了?”
少年连忙走过去“是,爷爷!”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来刚刚挨打时一直捂在怀里的东西“爷爷,我给您找来了好几味草药,一会儿您自己开方子,我给您煎药吃。吃了药,您的病就能好了!”
老爷子硬撑着支起了上半身,抬眼看向夏远,这才看见他脸上挂着彩,当下脸色一黑,将他放在床上的纸包一下子丢到了地上“你这一身的伤在哪儿弄的?”
他觑了觑地上散落的药包“这药哪儿来的?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这腿是被打折了,吃什么药都好不了了!你还给我拿药干什么?”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手杖来,对着夏远的肩膀就打了下去“早晨出门的时候你怎么跟爷爷说的,是不是说你上学堂去?这会儿学堂还没放课,你就回来了,是不是又逃学了?”
夏远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任这一棍子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身上,他咬了咬唇,漆黑的眸子亮的吓人“对,爷爷,我今儿是没去学堂!我不想念书了,咱们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念书有什么用?”
他的头再抬起来时眼里含了一包泪“您别担心,我如今长大了,好多活都能干了。等我赚到了银子就找大夫给您治腿,我就不信,京城所有的大夫都怕那柳家!总有人敢为您看病,等您病好了,咱们就攒钱把柳家抢的铺子赎回来!”
老爷子气的直瞪眼,胡子一翘一翘的“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孙子!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爷爷说不了你了是不?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去不去学堂?”
夏远梗了梗脖子,扭了头“爷爷,我不去!省下的钱我要给您治腿!”
老爷子将手里的棍子劈头就往夏远身上一挥,一旁颜小茴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把夏远往后一拉。
棍子扑了个空,“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老爷子这才注意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了三个人。
他狐疑的看向颜小茴“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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