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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静冬从黑色的油布包里拎出了一串已经被洗的发黄的铃铛。
这一串铃铛是用红绳子编好的一个个漂亮的花结串起来的,上面的铃铛有好几个颜色,晃晃只有一个能发出清脆的铃声。
其他的不是变形掉了芯,就是铃铛芯锈在里面,跟彩色铃铛融为了一体。
表面的彩漆掉的七七八八。
这花结纹路顾静冬最清楚,因为是她上中学的时候跟一个同学学来的方法,当时她记得,还绑在了书包上,后来坏的不行,才被拿下来丢掉。
包里还有很多东西。
一双瘦小的拖鞋,上面的小花被穿戴断了,一只笔,画满的向阳花的图片,甚至她课桌里用过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计算方式演算草稿...
还有很多很多。
很多东西顾静冬都已经没有了印象,此刻拿出来,竟然是从初中到高中的所有记忆都被牵扯出来一般。
她对白明没有一点印象,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放在学校里还是放在路人里,都会很容易的让人记住。
顾静冬眼睛不瞎,所以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白明什么时候收集的。
她继续翻着,东西基本被放成了两大类,一类是她初中的时候一些不要的东西或者不经意间掉了的东西,还有一类,就是婚后的。
跟白明结婚后,东西还要更多。
她为了好看,周五去接的指甲,周末去卸掉,指甲片上面的小碎钻特别好看,她舍不得丢掉,就被她带回了家,至于什么时候到了白明这里,她没有一点印象。
一个透明袋子里,放了几根头发,很长,很细软。
顾静冬的眼前有点模糊,一直以来,被她忽视掉的小细节此刻又全部的跳进了她的脑海。
见第一面时候,白明时不时红掉的耳朵尖。
知道她以前的习惯,知道她不吃香菜,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刘全余见她第一面时候那见了鬼的表情。
顾景栋说的白明第一次听他汇报名字的时候皱着眉头确认了好几遍的事情。
...
白明。
顾静冬抹了一把眼睛。
手心里全是眼泪水,脸上,身上,地上,落的全是眼泪水。
这陈旧的大黑油布包里,装着白明的秘密,装着他满满的一颗心。
她哭的不行,握着那串铃铛,趴在床上,哭到脑子都糊涂了,眼睛也很痛,耳朵里都是沉默的尖叫声。
顾静冬突然发现,其实她有好多问题没有问过白明。
比如,他怎么会不假思索的说出她的喜好,明明她们在一起没有多久。
比如,第一次约会看电影的时候,营业员问奶油还是焦糖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说出了焦糖。
她在记忆力拼命的找寻关于白明的剪影,似乎是没有,又似乎是无处不在。
这让她产生了这一切都是一场 梦的错觉。
手心里的这串老旧铃铛是真实的,沉默如山的白明是真实的,云南热的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流汗的天气是真实的,白小白早熟的行为里偶尔透露出的软糯撒娇是真实的。
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什么是假的呢?
只有她自己是假的吗?
她哭的累了,爬上了床,这天没有借助安眠药。
屋内灯光没有关,睡的特别不安稳,她做了梦。
梦里她穿着校服,晚课要到晚上九点,所以街上都没有什么人。
郝女士家离中学就两条路的距离,不算远,但是同行的人少,到最后,只剩她一人走在掌满路灯的马路上。
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点点声音。
马路长而直,前面是黑暗,后面也是黑暗。
顾静冬背着书包,小铃铛被拉扣挂住,每走一下,铃铛就晃了一声。
空荡荡的马路上,她在走着。
突然一下,毫无预兆的,她停了下来。
她那时候个子好小,身材也没有发育,脸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梳着长长的大马尾,却是哭了。
背后的黑暗里,走出一个瘦小的男孩子。
即使身处明晃晃的灯光下,顾静冬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只模糊的看见,真的很瘦很小,就跟她那时候个头差不多那样,很苍白,连一根手指头都很细弱。
“你是谁?”
顾静冬抹了一把眼泪,冲着看不清的男孩子问。
男孩子没出声。
顾静冬心里难过,看着这样子的男孩子,千万只蚂蚁顺着耳洞爬进身体里跑到心脏的位置,说好了一般,一齐下嘴,咬的她万箭攒心,肝肠寸断。
真的是哭到不能自已。
她蹲在路灯下,哭了好久好久,然后疯了一下往郝女士家里跑。
嘴里还叫着老顾:“爸爸爸爸,有个坏人在后面跟踪我,你快救我。”
她跑的特别累,脑子要炸了一般。
黑暗里,倏忽伸出一双手,把她拉了过去。
是熟悉的烟草味,还带着指尖特有的温度,宽阔的胸膛把她拥了满怀。
“白明...”
顾静冬叫了一声,忽然醒了过来。
她又是睡了白天一天,马上就要到年初六了。
屋外,太阳西斜,把屋子照的笼罩在一片温柔黄色的金色光芒里。
顾静冬爬起来,胃里疼的不行,脑袋也昏沉,整个人脱水一般。
这么几天,她连开水都没有烧,保温壶里的水也不知道有没有馊掉。
顾静冬平息好自己梦里的情绪,揉了揉脸,拿起床头的玻璃杯,就这么赤着脚往厨房走去。
客厅很暗,没有开灯,她走去了厨房,在经过沙发的时候,听见了呼吸声。
极轻。
“哐当”一声响,她手里的玻璃杯没有握住,碰到了地板上,被砸的稀碎。
“白...白明?”
顾静冬努力的睁大眼睛看黑暗里的沙发上那个人影。
室内安静了一瞬间。
“嗯。”
是朦胧的气音,看样子白明实在是累透了,连手指头都提不起一下。
顾静冬愣怔了一分钟,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的涣散,然后又迅速的集中起来。
“白明?”
顾静冬又试探的叫了一声,这次没等到他回答,就这么直愣愣的冲到了沙发旁边。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顾静冬脚底踩到了一块碎玻璃块,血哗啦啦的流。
她一个被小刀片割破一点皮都会哭唧唧的娇气女孩子,此刻却因为脚底钻心疼痛带来的真实感激动的不行。 追妻顾静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