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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笑笑被他疯狂的神情震慑住了，温庭说的那个老师，就是他自己，里面被他称作傻瓜的女孩子，就是他的心上人，那个女孩死了，便凝成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那个女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死，跟她的爸妈跟她爷爷有什么关系？

　　“她、她得了什么病？”

　　“病？”温庭仰头大笑起来，两根手指捏紧了她的下巴，锐利的眼神如刀锋犀利，“先前我也以为她是脑癌晚期病死的，连最权威的专家都说，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

　　温庭扯住她的马尾下拉，扯得她头皮生疼，迫使她的眼神跟他对视，“‘希望计划’被称为‘癌症患者的曙光’，未来将改写医学界的历史。听起来很振奋人心对吗？如果不是我不小心偷听到一些话，我也会被一辈子蒙在鼓里。”

　　温庭漂亮的瞳仁在她眼前放大，那一圈漆黑的色泽包裹着戾气和经年累月的怨毒，他人在尘世，心已化炼狱。

　　灰暗的天色，云层被压得很低，空气中漂浮着不明质地的颗粒。北方的上空突然炸响一道闷雷，乌云黑鸦鸦地汇聚起来，要下雨了。

　　盛锦站在楼下等，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煎熬，进退维谷，他想要冲上去看看，又怕他冒然行动会逼得温庭狗急跳墙。

　　助手很快将调查到的资料反馈给他，“希望计划”项目第一个接受治疗的志愿者秦绵，是温庭资助的山区的学生。周伯那边也很快有了消息，在温庭的电脑中找出了“希望计划”的大量资料。

　　“希望计划”标榜医疗最前沿的技术，宣称：对于癌细胞的研究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如果成功，癌症将不再是不治之症。可盛锦知道，那些素日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踏上追名逐利的道路后，成了一群抛弃良知的刽子手。他们手上的刀，手里的药，操控着病人的生死，那个可怜的女孩就是他们手下无辜的牺牲品。

　　白海天和黎柏城都是“希望计划”项目组的负责人，还有一个负责人萧华，对应着温庭地下室另一具无名尸体……

　　这是一场策划多年的报复。

　　温庭在为当年“医疗事故”中死去的女孩报仇。

　　盛锦脸色发白，心跟着颤栗起来，白海天和萧华都已经死了，那被温庭当做黎柏城代替者的笑笑……

　　“不可能……”活体实验？用活人当实验室的小白鼠？黎笑笑震惊地望着他，艰难地摇头，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认，“这是违法的！我不信，我爸爸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的，他不是这种人……”

　　“不信？”温庭嘲讽地看着她，手指不自觉地滑下来，在那纤细孱弱不堪一击的脖子上收紧，声音里带上了无法解脱的恨意，“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就是不明真相的傻子。他们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你不知道是吗？不知道就不用背负罪孽，不用背负愧疚。”

　　“放手，你放开……呃……”空气被剥夺，呼吸被扼住，黎笑笑嘴巴微张，肺部因为缺氧而极度不适。

　　“温庭——”这时，一声惊怒交加的喝斥传来。

　　温庭耳膜一震，松开手，不能就这么掐死她，就这么死了，就不好玩了。他转头看向楼梯，盛锦脚下一抬，再上一个台阶，挺拔修长的身形露了出来。

　　温庭皮笑肉不笑地瞥一眼盛锦，转过黎笑笑的脸，让她看着盛锦，“不信是吗？问问你的好叔叔，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黎笑笑猛烈咳嗽着，迫切地呼吸着氧气，水雾迷蒙的眼睛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亮了起来。

　　盛锦脸色阴沉地扫过温庭，落在女孩子脖子上，那白皙的肌肤浮现出一圈可怕的红痕，让他的心跟着揪着疼了起来。

　　垂在裤缝上的手指颤抖着握紧，盛锦避开笑笑的视线，转向温庭，目光夹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和感慨。以他的身份地位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但真的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多，温庭算是其中之一，到了眼下这个境地，他不会以为温庭成为他的私人医生只是偶然。

　　沉静的声线从盛锦口中流淌而出，“‘希望计划’成立的初衷，是为了福泽后世，我愿意相信，我也愿意相信那个时候，研究所的每个人都是抱着一颗为医学奉献终身的赤诚之心。有人抵挡不住功名利禄的腐蚀，甘为权势的傀儡，但也有人，坚守本心，单纯地一心搞科研。温庭，你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黎柏城虽然也是‘希望计划’的负责人，但在秦棉身上试药这件事他并不知情。白海天和萧华他们罪有应得，他们该死，我会把他们当年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你要的公道我可以给你。这世上虽然始终存在着不公和冤屈，但冤屈，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温庭冷笑，“不知情？事后推卸责任的话谁不会说，反正黎柏城已经死了，话还不是任由你们说。公道？我要公道干什么？人都死了，死了十几年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知道那种感受吗？午夜梦回，想起某个人，心脏会疼得生不如死的感受。但我不能去死，害了她的人还没有死绝，我怎么能死。盛锦我告诉你，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道，而是杀人偿命，一命换一命。”

　　胃里像烧红了的烙铁在反复地搅动，盛锦抬起手想要按上去又觉得不合适，反而将背脊挺得更直。温庭蛰伏在他身边多年，图谋的就是报仇，又怎么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放弃。

　　外面横空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笑笑发白颤抖的小脸，盛锦呼吸一乱，急切的话音泄露了一丝的慌乱，“温庭，你为秦棉报仇，我无话可说。换成我，谁伤害了我在乎的人，我会做得比你更绝，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后悔到这世上走一遭。你恨白海天，你恨萧华，甚至你恨黎柏城，他们的确可恨，你也杀了他们，剥夺了他们的性命，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秦棉死的时候，笑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件事跟她无关，她和秦棉一样无辜。你对笑笑下手，你和那些你痛恨着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父债子还，他死了他女儿还在。”温庭不为所动，轻笑着站起来，冰湖般的眼神偏执而绝望，像冰层里点起了一簇火苗，燃烧着最后的疯狂。

　　温庭从口袋里拿出个黑色的遥控器拿在手里，“别乱动哦，我一紧张，手就会发抖，一不小心碰到某个按钮，大家都完了。”

　　盛锦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呼吸越发急促凌乱。

　　温庭转身走向墙角拉亮了灯，他甚至不担心盛锦会突然扑上来，他赌他不敢。

　　昏黄的灯光溢满小屋，窗外瓢泼大雨落了下来，哗哗的雨声夹杂着轮胎在路面上飞驰而来的刷刷声。

　　盛锦心下一动，趁此飞快地扑到黎笑笑身边，看着她身上绑着的炸弹相抱她又怕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笑笑，别怕，别怕……”

　　说着别怕，说着安慰的话，他自己却比被那个被安慰的人还要害怕。这个从来冷静沉稳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人有一天竟会慌乱到这种境地。黎笑笑轻轻勾了下嘴角，得到这个人如此对待，她也不枉此生了。

　　“小叔叔，我爸爸他真的……”她不相信她的爸爸，她引以为豪的爸爸会是这种人。

　　“嘘……没事的，马上会有人来救我们，马上就安全了。”她的问话被盛锦打断，黎笑笑还想再问，可一看盛锦的神情，又把话憋了回去。

　　温庭临窗而立，雨水打湿了他半边身子，看盛锦和黎笑笑两个人抱在一起，并不阻止，只是轻蔑地看着二人，声音幽幽的，像是行走在夜色间的鬼魅，“黎柏城如果真的无辜，黎国宏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替他遮掩？如果不是黎国宏助纣为虐，白海天和萧华也不能逍遥法外那么多年。因为她是个没背景的农村傻妞儿，弄死了没人追究连尸骨都没人收殓，那些人就敢那样对她。你知道当我得知她的尸体没有被火化，而是成了医学院的人体模型，是什么心情？”

　　剜心剔骨也不过如是了。

　　楼下，警笛长鸣，漆黑的雨夜中，一个女人拎着喇叭要求跟他对话。

　　谈判专家吗？温庭不屑地冷笑，或许空中的某处还有狙击手对准了他的脑袋，温庭仰头望天，雨丝延绵，像极了沉淀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夏天的雨夜，逼人的翠色，女孩子轻灵的笑声将他萦绕包围。

　　他伸出手承接雨丝，目中闪过不知名的神采。沉默了会儿，温庭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掏出打火机摁了好几下，火苗都被冷雨狂风吹灭了，好不容易点着了，温庭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中，仿佛又看见那张单纯清澈的笑容。

　　泥泞的乡野小路上，晨露未晞。女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裤子，露出玲珑的脚踝，蹦蹦跳跳地走在他前面，清脆的笑声洒了一路。

　　老师，老师，你昨天教的长恨歌我会背了，要不要背给你听？

　　老师，老师，你有没有愿望，我长大了要给奶奶盖大房子住，我会努力学习的。

　　老师，老师，我帮你把鸡蛋剥好，不可以不吃了哦？

　　老师，老师，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老师，老师……

　　这声音像永不散去的梦魔久久缠绕着他，那么多年都忘不掉，让他发疯让他痛苦让他绝望，让他既想要忘记，忘得一干二净，又想听更多，更多……

　　终于到了解脱的这一天，温庭抬头又看了眼黎笑笑和盛锦，倒退一两步走出了阳台，脚后跟退在了水泥板的边缘上，只差一步，便可一踏而下，他对着盛锦和黎笑笑诡异地笑了起来，神情突然变得平和而苍凉，“盛锦，如果当年的我是你，绵绵也许就不会死，更不会死后连入土为安都不能。我最恨的，其实是我自己。”

　　温庭笑着向后仰去，身影像一片纸鸢坠入无尽黑暗。

　　“小叔叔，温庭他……跳楼了？”黎笑笑愣了一下，惊诧地喃喃着。

　　盛锦心里也是一个咯噔，他没有说话，他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温庭谋划这么久，还什么都没有做，这么会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她们。

　　盛锦埋头解她身上的绳子，突然看见她胸前的定时炸弹跳出鲜红的数字，数字飞快跳动着，发出催命般的嘀嘀声响。

　　黎笑笑也注意到了，低头扫了一眼，声音都有些发僵，“炸弹……”

　　5分钟！只有5分钟了！

　　温庭在跳楼那瞬间按下了遥控器！“小叔叔，你快走，快走——”黎笑笑摇着头，已经解开束缚的手无力地去推盛锦。

　　盛锦脸色巨变，极力稳定发抖的手指，继续解开了她脚上的绳索，扔掉手中的绳子，将她发抖的身子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拆弹专家就在楼下，5分钟足够了，笑笑别怕！我们都会没事。”

　　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盖过惊雷，那一豆光线风雨飘摇中闪了两闪，“呲”的一声熄灭了。

　　盛锦扶着黎笑笑摸索着站起来，还没站稳，身子先晃了两晃。接连的爆炸声混着无数惨叫在耳边嘶吼，让人心沉到谷底。

　　该死的！温庭不仅在笑笑身上绑了炸弹，他还在楼下四周都埋了炸弹！盛锦神情更加沉重。

　　脚下的地面在倾斜，碎石子砸落在头顶上，房屋在坍塌！

　　温庭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任何人，他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一声沉闷的声响，屋顶的横梁砸落下来。

　　“shit！”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盛锦低声咒骂，只来得及搂紧怀中的人。 重生之小叔叔是我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