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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的春天,鲁中抗日军民发起的对日寇的反击,先后收复了附近县城。鬼子不断地收缩兵力,常县鬼子又增加到了五六百人,另外还有接近两千人的伪军部队,与张村的鬼子遥相呼应。此时,只有这两座孤城还在鬼子的控制之下。
吴维民站在巍峨的云霄山上,望着山下那座熟悉的县城,年迈的父母几年不见了,不知他们又增添了多少的白发。年迈的奶奶,也许站在门口呼唤,孙儿,回家吧。已经从郭县回到山上的陈刚看着愁绪万千的吴维民,问,子贤,我们就要胜利了。吴维民点点头,说,老陈,快胜利了,这都是咱们的那些生死兄弟用鲜血换来的,咱们去看看咱们的那些老兄弟吧。
那片山坡上,马队长、曹副营长、柱子、马大虎——,都长眠在这里。两人蹲了下来,吴维民和陈刚捧起一把新土,说,战友们,春天就要来了,你看,山上已经开满了鲜花。那是云霄山的灵魂,也是老百姓献给你们的鲜花。好长时间没有说说话了。老马,过两天我给你们烧点纸钱,你这家伙最抠了,在下面别那么小气。还有,前两天我给你倒上的那瓶酒,慢慢喝,你喜欢喝酒,可是得注意身体。听着吴维民情真意切的话语,陈刚悄悄地抹了一下眼泪。看着山崖上那棵盎然向上的青松,那就是云霄山的精神,不管环境多么恶劣,永远也不会屈服。陈刚摘下一朵鲜红的野花放在烈士墓前,它是那样的红,也许就是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它们。
两天以后,军分区下达命令,占领的城镇全部移交给地方部队,集中兵力,准备解放鲁山县和般阳县。大家高兴啊,都纷纷的带领部队回到了山上,只等上级的命令。现在的常县独立团已经发展到了接近两千人,云霄山抗日纵队也有一千七百多人了。这两支部队兵强马壮,武器精良,让军分区的其它部队羡慕不已。在分配任务的时候,陈刚主动要求,与云霄山抗日纵队一起,消灭般阳县的鬼子伪军。司令员沉思了一会儿,问陈刚,般阳县离得常县城不远,而且还有铁路直通常县火车站。万一要是常县的鬼子出兵增援,你们可能两面受敌。陈刚和吴维民站了起来,说,请司令员放心,我们绝不放跑一个鬼子汉奸。司令员看着这两员虎将,点点头,说,祝你们成功,我等着你们回来喝庆功酒。
这次同时解放两个县城,军分区的意见是先解放般阳县,堵住鲁山县敌人的退路,然后将鲁山县的鬼子汉奸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但是,司令员没有同意,考虑到如果这样,恐怕独立团和游击队可能受到鲁山县和常县鬼子的两面夹击。所以,司令员决定两场战斗同时打响。军分区三个团,一团、二团负责攻打鲁山县城,三团在鲁山县的北面,防止鲁山县鬼子汉奸的逃窜,又防止般阳县和鲁山县的鬼子合兵一处。攻打两个县城的时间定在了三天以后,各部队分别回去准备。
小李家庄里,陈刚、老张、老李和李彪,吴维民、张来运和马大海,这些人正在召开联合军事会议。经过商议,陈刚的五个营负责包围般阳县,马大海的炮兵营跟随陈刚,游击队的一个连负责西面,吴维民带领其他的四个营防守北面。吴维民的四个营作了安排,如果常县的鬼子前来支援,吴维民带领两个营负责阻击。如果没有敌情,加大对般阳日伪军的阻击。
第三天的白天,队伍悄悄地进入了般阳城的周围,四面都是小山,隐蔽起来也倒是容易。总攻时间是晚上九点,陈刚命令几个营将般阳县成为了个水泄不通,周边的老百姓都知道大打仗了,好多人都躲了出去。可是,更多的老百姓烧好了热水,摊好了煎饼,终于要解放了,小鬼子终于要被赶跑了。
八点钟还不到,般阳城北面的游击队就开始行动了。这时张来运擅自行动,他带着两个营的部队开始扒铁路。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竟然扒了好几里地。吴维民悄悄地问,大狗,万一要是有火车过来咋办?张来运嘿嘿一笑,说,又没有客车了。客车都是白天,晚上都是货车。大哥,我早就侦察好了。这小子,原来提前两天就派人来了,看来,大狗还是有心细的地方。
九点钟,只听般阳城炮声隆隆,独立团和游击队的十几门迫击炮,十几具掷弹筒,一起向着般阳的城楼打去。只见般阳城的城楼上炮火连天,上面站岗的鬼子伪军纷纷飞上了天。但是,鬼子也不甘示弱。一挺重机枪,十来具掷弹筒,一起打向独立营的阵地。就在般阳城里的鬼子受到袭击的时候,般阳城鬼子中队长接到了电话,鲁山县也受到了猛烈的攻击。般阳城里只有日军一个中队和伪军一个营,此时城外的攻击绝不像是小股八路的。此时城内炮火连天,城墙上一个营的皇协军剩下了一半人不到,然而八路的攻击却毫不间歇。鬼子中队长决定向城外进行一次攻击,如果打不退八路的进攻就赶紧撤退。
城门打开了,伪军在前,鬼子紧紧的跟在后面。独立团能与他们拼刺刀?集中了十来挺轻机枪,十几把二十响,后面是无数的长枪。密集的火力把鬼子汉奸赶回了城内。般阳县城向西是一片高山,根本无路可走。向南,鲁山县的鬼子司令已经说无力支援,还要求般阳的日军向他靠拢。于是,般阳县的日军中队长向常县求救,常县个鬼子司令接到命令,只能防守,严禁出击。向张村的鬼子司令官求救,张村的鬼子司令官说,天黑,无法派出飞机支援。鲁山县已经无法固守,两个县城的日伪军马上坐火车向常县靠拢。
军分区的几个团对鲁山县的攻击很猛烈,不但炸毁了一部分城墙,而且有一部分队伍冲到了城里。但是,鲁山县是在山区,每条街道都是高低不平,而且城内还有河流,阻断了不熟悉路线的部队的进攻。城内的日伪军残余部队,一百多日军和二百多伪军都逃到了火车站,只听一声汽笛,火车开向了般阳城。不到一个小时,火车开进了般阳车站,鬼子威逼伪军向城外的八路军进行攻击。其实,这是鬼子威逼伪军的自杀行动,城外的炮火已经炸毁了城墙上日军的炮兵阵地,还有几处城墙也被炸毁了,独立团的战士已经开始向城内攻击。果然,伪军们来到了城墙上,火力虽然增强了,却迎来了更大的炮火轰击。就在此时,日军士兵却趁机走了,这可是有辱大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啊。啥叫“武士道精神”,只不过是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举起的屠刀罢了,此时他们逃跑的样子,只能用狼狈来形容罢了。
火车呜的一声,拉着二百多鬼子向常县城跑去,刚跑了十几华里,前面的铁轨没了,火车被迫停了下来。吴维民的队伍开始对着火车攻击,车上的二百多日军依仗火车进行顽抗。张来运命令部队不要进行冲击,等待攻击般阳县的部队过来。果然,不到一个小时,陈刚在般阳城里只留下了一个营的部队,其他的三个营和炮兵营赶了过来。陈刚看看张来运,说,战术正确,不能让战士们伤亡。此时,逃出来的鬼子没有携带重武器,火车厢也只能是一个临时的掩体。八路军和游击队的炮兵营一上来,这下鬼子支持不住了,开始跳下车厢来四处乱跑,正好成了战士们的活靶子。不过,趁乱的时候,鲁山县过来的鬼子司令带着百十人开始向西逃窜。当时吴维民看到西边的山势陡峭,只留下了一个连在那边防守。那个连长也没想到鬼子会向这个方向冲击,疏于防守,竟然被鬼子冲了上去。结果,与鬼子的枪战又没有赚到便宜,被鬼子从这里撕开了包围圈,跑出去了七八十个人。
这一仗结束,程刚和吴维民召开战斗总结会议,连以上干部全部到了,密密麻麻的坐了一屋。陈刚说,这次虽说解放了般阳城。可是,只消灭了城里的伪军,大部分的日军却跑了。陈刚在会议上作了检讨,检查自己对战斗准备的不足。陈刚说完,吴维民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周,说,我吴维民从来不会杀人,可是我会挥泪斩马谡。一指那晚的那个连长,吴维民厉声说道,给我站起来。那个连长低着头站了起来。吴维民看着他,说,让你在那边防守,你没有构筑工事,没有放上瞭望哨,鬼子上来,没有马上组织阻击。你还不如你手下的战士们,他们还能自发对鬼子进行攻击。你一个人只知道拿着枪往前冲,你受了伤说明什么?只能是一介武夫。我宣布,你到炊事班干班长,如果干不好,我照样杀你。
不光下面的人没见过吴维民发这样的火,连陈刚也是第一次见到。陈刚知道,吴维民这是为了没有彻底消灭敌人,为了在司令员前面的承诺而生气。陈刚看看那个浑身是伤的连长,对吴维民说,别这样生气,我们也没有想到鬼子会向那方面突围。这样,就让他戴罪立功。那个连长正是王铁匠,咕咚一声跪了下来,说,陈营长(老称呼,习惯了),吴队长,我要不是第一个站上常县城的城头,你们杀了我。此时吴维民的气已经消了不少,看看王铁匠,说,回去给我反省,写份检查给政委。大家都憋不住的笑了,吴维民看看大家,咋了?陈刚悄悄的说,王铁匠会写检查?即使写了,大狗能看下来?吴维民叹了一口气,说,还得加强文化学习啊。说完,背着手气哼哼地走了。
部队在山上进行休整,“张政委”给一部分战士上文化课。鬼子,大家都知道吗?战士们点点头,“大狗政委”接着讲,他们杀咱们中国人,坏不坏?下面的战士有几个家里没有血仇的?大家都喊,我们一定杀尽鬼子。此时,周围围了好多老百姓,他爹和刘得财他爹,还有陈刚他爹也都在,刘得财他爹说,别看大狗平时像他爹,说话不着头。不过,今天讲得还不错。“大狗他爹”一听,话粗理不粗,也没有理他,接着听儿子讲话呢。
“张政委”拿过一块黑板,对大家说,我们不但会说,还要会写。我教大家认几个字,然后写了“倭寇”两个字。问大家,大家认识这是什么字?战士们都是穷苦老百姓出身,哪里有人字的?张来运问了半天,他爹走了上来,说,我认识。张来运一看,对大家说,大家要向老同志学习,活到老学到老。别看我爹也没几年活头了,还是照样学。他爹气得看了儿子一眼,妈的,要不是在台上,我用鞋底打你。不过,老同志涵养高,转身对战士们说,这两个字念:委冠。为什么这样念?咱老祖宗发明字的时候早就算到了,鬼子就一定会侵略咱们中国。就说,他们那群人,里面有伪军,抓住你还给你灌辣椒水。张来运一听自己爹这是说啥啊。赶紧把他推了下去。然后对战士们讲,老同志昨晚喝醉了酒,今天糊涂,大家别听他的。
正说着,只见一只鞋飞了上来,张来运一把接住了,说,大家看到没有?不光要学文化,还要有功夫。然后张来运憋足了劲把那只鞋扔出了好远,只见他爹一根腿跳着去捡鞋去了。
张来运叫着大家继续认字,说,这两个字不念委冠,应该念污垢。为什么念污垢?就是说鬼子不是好东西,就是一些垃圾。我们这些读书人不说垃圾,都叫他们污垢。下面的老百姓和战士们都开始鼓掌,“张政委”真有才啊。吴维民和陈刚也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张政委”真能啊,竟把两个字读错了俩。两人笑着走了,看来这个“张政委”才是最该学习的人啊。 云霄山下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