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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挂在高高的山巅,银色的月光犹如给大山蒙上了一层薄纱。吴维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雨欣不耐烦的说,你这个人,你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翻来覆去的干啥?吴维民突然坐了起来,问雨欣,你说,马上就要抗战胜利了,鬼子快被赶跑了。要是胜利了,你想干啥?雨欣闭着眼睛说,鬼子还没投降,等着投降以后咱们再说。吴维民一把拖起她,说,别睡了,咱们聊聊。雨欣睡眼朦胧的坐在那里,说,你说,我听着。吴维民兴奋的望着窗外,说,雨欣,胜利以后,我就领着你,咱们回家。雨欣笑笑,说,你呀,我的大少爷。回家?你那个大老婆咋办?吴维民笑着说,我左边搂着一个,右边搂着一个。雨欣噗嗤一笑,说,想你的美事。要是回家,我自己睡,你搂着你大老婆好了。吴维民挠挠头,唉,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第二天一早,张来运和刘得财就跑了过来,对吴维民说,大哥,咱们打下了常县,战士们都高兴呢。走,找战士们聊聊去。吴维民心里也高兴,好多战士的家都是常县附近,自己的家乡解放了,能不高兴? 一个战士喊着说,队长,打下常县,是咱们的大喜日子,咱们得庆贺一下啊。吴维民笑着说,这种事属于“政委”负责,你找他。张来运苦笑着说,大哥,你看看你兄弟瘦得皮包着骨头,拿里是有钱人啊。然后看看战士们,张来运说,兄弟们啊,你们要是打土豪,得找那种胖的,脸上冒油的。说着话,朝刘得财摆了摆头。战士们知道这几位都没有架子,于是围在了刘得财的跟前,说,刘营长,这里面数你最胖,你得请客。刘得财人实在,抹不过面子去,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一张小票子。战士们一把抢了过去,笑着跑开了。
正在这时,远处三个老头吵吵闹闹的过来了。原来,打下了常县三个老头也高兴,马上就能回家了。于是,“大狗他爹”就说,老刘啊,打下了常县,你高兴不?刘得财他爹面脸笑容地说,能不高兴?“大狗他爹”说,这就对了,高兴你该请请我和老陈喝两杯啊。刘得财他爹点点头,说,是得喝两杯。不过,想了一想,对“大狗他爹”说,你说你家财万贯,你得请客呀。“大狗他爹”一撇嘴,说,说你不长脑子,你还不信?我那都是逗你玩,你也信?陈刚他爹一看,再说那俩老头又开始吵了,于是说,别争了,咱们一人出一个菜,这样不就行了?刘得财他爹点点头,想了想说,不过没有酒啊。小狗正跟在爷爷的后面,擦了擦流在嘴上的那滩鼻涕,说,刘爷爷、陈爷爷,我爷爷有酒,在炕洞里放着呢。”大狗他爹“苦笑着说,臭小子,随他爹,家里有点好东西就得弄出来。
吴维民看着三个老爷子,高兴的说,今天中午咱们也高兴一下,让雨欣给咱们擀面条吃。张来运和刘得财两人,吃饭只要不花钱就行。张来运悄悄地对刘得财说,到了大哥家,还真能让咱们只吃面条?刘得财点点头,说,对,雨欣爱面子,保证能给咱炒上两个菜,虽说手艺不咋样,咱也别嫌,咱们喝一盅。吴维民看了看两人,说,你们还以为我是那个大少爷啊?我现在能吃一顿面条,也算是改善伙食了。可不是,真是岁月洗尽了铅华,吴维民的脸上少了光鲜,多了的是岁月和战火留下的痕迹,再也找不到那个大少爷的影子了。
快中午的时候,雨欣在厨房里擀面条,兄弟三个喝着茶水在堂屋里闲聊。要说这雨欣做饭,还真赶不上秀梅,能把饭做熟就不错。你看擀面条,把脸上身上弄得都是面,到现在也没做好。吴维民看看座钟已经敲了十二下,笑着说,两位兄弟沉住气,你嫂子就是这个速度。正说着,只见陈刚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把抱住吴维民,激动得嘴直哆嗦也说不出话来。吴维民笑着说,老陈,看看你,啥事情让你激动成这样?只见陈刚含着眼泪,憋了半天,喊道,鬼子投降了!什么?什么?吴维民、张来运、刘得财,看着陈刚,嘴都开始哆嗦,你再说一遍。陈刚喊道,鬼子投降了!现在他们的天皇正在宣读投降诏书。
吴维民跑到了院子里,张来运跑到了院子里,刘得财跑到了院子里,雨欣跑到了院子里,吴维民对着大山喊道,鬼子投降了——。大家一起喊着跑到了街上,无数的人从家里跑了出来,跟着一起喊,鬼子投降了——。
三位老人也从家里跑了出来,含着眼泪互相看着,然后拥抱在了一起,八年啊,多少的亲人牺牲在了鬼子的屠刀下,多少的家园被烧毁了,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张来运他爹拿着酒瓶子喝了一口,说,老陈,老刘,喝,今天咱们喝醉。
吴维民喊累了,跑累了,掏出枪把子弹射向了天空。大家都激动得哭了,从家里找出了过年剩下的鞭炮,鞭炮响了起来,红红的鞭炮皮漫天飞舞,今天是中国人的节日,是中华民族的节日。八年啊,多少的抗日志士抛头颅、洒热血,中国抗战的胜利是千千万万烈士的鲜血换来的。吴维民飞快地跑回家,拿出来两瓶酒,喊道,老陈,大狗,刘得财,咱们喝酒。雨欣,家里有啥好东西都拿出来,今天咱们过年!
小李家庄里,家家都飘出了酒香,连平日里不舍得喝杯酒的人家都倒上了一碗酒,今天不醉不休。吴维民端起酒碗,说,兄弟们,咱们干!这是吴维民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说,他含着眼泪,陈刚含着眼泪,张来运、刘得财含着眼泪,今天,所有的中国人都含着眼泪,这是激动的泪水,这是八年以来最幸福的泪水。四个人提着酒来到了山上,含着眼泪说,老马,柱子,兄弟们,咱们胜利了。说着话,把酒倒在了地上,说,来,咱们喝酒。
四个人都醉了,这是四个人第一次醉在了兄弟们的坟边。梦里,老李那张黝黑的面孔,柱子那张憨厚的脸庞,孟宪文大师兄那熟悉的身影,吴维民哭着喊着要与他们喝一杯,可是他们和众多兄弟都在云的那一端。吴维民在梦里哭着喊,兄弟们,等等我。可是,那些身影消失在了云雾中,再也看不见了。突然,云雾中开出了一朵鲜红鲜红的花,上面还滴着血。花朵越来越大,里面又显出了老李、柱子、大师兄的身影——。
吴维民醒来的时候,陈刚他们也刚刚醒来,都说看到了老李他们。陈刚说,这是战友们回来看咱们,回来看看咱们云霄山。鬼子投降了,他们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是啊,烈士们终于可以安歇了。
回到家,吴维民就昏沉沉的睡着了。半夜里突然醒了,雨欣以为他要喝水,赶紧坐了起来。吴维民看着妻子,说,你收拾一下,明天咱们下山。雨欣愣了,下山?吴维民点点头,说,你要是想跟着我,明天咱就一起走。雨欣以为吴维民实说醉话,在他的脸上拍了两巴掌,问,队伍咋办?吴维民笑笑,说,我安排好了。
第二天,吴维民看看炕上雨欣收拾好的包袱,其实,也没有啥好收拾的,除了几件雨欣稀罕的衣服还有啥?吴维民让雨欣把张来运和刘得财叫来。
看看两兄弟睡眼朦胧的来了,吴维民说,走,跟我到兄弟们的坟前一趟。刘得财嘟囔着,昨天不是才去了?张来运看到吴维民的脸色,知道有事,对刘得财说,少说话,大哥说去就去。三人走在前面,雨欣远远地跟在后面。
到了老李和柱子的坟前,吴维民厉声的对张来运和刘得财说,跪下!两人看看吴维民,这是干啥啊?可是大哥说了,该跪还是得跪。吴维民问刘得财,我要是不在,你听不听你二哥的?刘得财苦着脸说,大哥,我敢不听他的?大哥你不在的时候,啥都是他做主。我出去吃喝嫖赌都是跟着他,大哥,我错了。吴维民本来严肃的面孔,差点笑了出来,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人又要吵架,吴维民赶紧说,吃喝嫖赌不是错,我想说件别的事。
刘得财和张来运跪得腿都疼了,刚想站起来,吴维民喊道,跪下!两人心想,犯啥错了?吴维民也跪了下来,对着柱子和马队长的坟头说,哥哥,兄弟,我在你们面前,把队伍交给大狗。大狗比以前强多了,能够担当游击队的事情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他。说完,磕了四个头。
听吴维民说完,张来运和刘得财都愣了。张来运打着自己的嘴巴说,大哥,兄弟平时就是嘴贱,你打我,杀我,我一声不吭。大哥,你刚才说的啥?大哥,你杀了我吧。刘得财流着眼泪打着张来运,骂道,你这个大狗,竟然把咱大哥气跑了,我砸死你。吴维民拉住了两人,说,两位弟弟,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可是,鬼子投降了,你们的父母都在这里。我得回去看看父母。张来运哭着抱着吴维民的胳膊说,大哥,我们等着你。你要是不放心我,我现在马上就死。说着,掏出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吴维民一把夺了过来,厉声说,大狗,啥毛病?大狗,刘得财,立正。这句话还真管事,两人啪的一声站了起来。吴维民拍拍张来运的肩膀,说,大狗,不,张副队长,你现在真的成熟了。我把队伍交给你,你跟着共产党走,跟着陈刚走。听见没有?张来运和刘得财看到吴维民去意已定,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张来运问吴维民,大哥,你身体不好,我找车和兄弟们与你一起进城。吴维民摆了摆手,说,我早就买了一头驴,咱们来的时候,得财,是用的你家的驴车。我走的时候,你嫂子骑着也是一头驴,咱们咋来咋回去。吴维民强忍着露出了一丝的笑脸,其实他的心里,怎能舍得离开这座大山?怎么舍得离开自己的生死兄弟?
山路上,一驴还有二人,吧嗒吧嗒的走着。此时小李家庄内昨夜醉酒的陈刚醒了,问妻子,你哥呢?妻子说,跟着吴大哥和张来运上山了。陈刚想到昨天吴维民说的话,一拍脑袋,骂道,混蛋,没人喊我。跑出门去,正好碰上了刘得财和张来运,听两人一说,陈刚的鞋都掉了,光着脚往山下跑去。终于前面看到了人影,陈刚喊道,子贤——。自己一下摔倒在了一块石头上,鼻子出血了,陈刚用手擦了一擦,拼命地向山下跑去。此时吴维民忍不住要往山上跑,可是,对家的思念却又挡住了他的脚步。
陈刚跑下来了,一把抱住了吴维民,哭着说,子贤,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你要走?难道咱们生死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就这样走?吴维民流着眼泪抱着陈刚,说,老陈,老陈 ——。此时,吴维民啥也说不出来了,声音哽咽了。
好长时间好长时间,吴维民看着眼前这位兄长加战友,说,陈哥,队伍交给你我放心,大狗是个好人,毛病不少,可是听你的。哥,交给你,我放心了。
陈刚看着远去的兄弟,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这条硬汉子泪如雨下。子贤,怎么就留不住你呢?子贤,你的心在云霄山里,你怎么就忍心离开呢?
离着县城越来越近,吴维民感觉自己的心蹦蹦直跳,多少年了,离别的家乡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拍了一下驴屁股,吴维民带着媳妇往家里赶去。前面是那个熟悉的大门,虽然已经陈旧,可是少年时的记忆却现在了眼前。吴维民跑到大门下,一下跪了下来,含着眼泪喊,爸,妈,不孝儿维民回来了。
门里的老家人看到大少爷回来了,赶紧往里通报。时间不长,吴老爷子拄着拐棍出来了,喊道,子贤,快去奶奶的屋,快去,快去。咋啦?奶奶咋了?吴维民跑进了奶奶的房间,昔日如此疼爱自己的奶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还只有一口气,张着嘴,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奶奶,奶奶,吴维民哭着喊,可是,奶奶却说不出话来了。妈说,奶奶已经断过气去一次了,但是,奶奶清醒的那一刻,却在喊着,子贤,子贤。吴维民拉着奶奶已经冰冷的手,哭着喊,奶奶——,奶奶——。 云霄山下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