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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指内,陈诚皱着眉头看从吴克仁手上要来的供词。越看,脸色越古怪。不时地,把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杨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份供词上。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看陈长官的反应,似乎挺不妙的啊!
怎么回事?
杨越在等待着,方面军将官,也在等待着。而感到莫名其妙的,则是霍揆彰等一行将领。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供词上,记载了载仁的什么话。
不过,从吴克仁那苦笑的脸膛上,大家可以肯定的是,那上面,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这场戏,自己等人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虽然谁也不想发生这一幕,可陈长官那越来越严肃的脸,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陈诚把内容看完,向杨越一递,“你看看。”又道:“你们也都看看。”
杨越点了点头,接过供词。夏楚中,刘尚志和冯横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一同注视着供词上的文字。
“……真没有这么多,我真的只有一千多万美元。长官,我说的是真话。”
“你他妈的,还不老实是吧?”
“没有,我这次说的是真话。我在兵败时,就想,反正败定了,还不如另谋生路。于是我就有了要投降的想法。然后促使我下定这一决心的,是想到了报仇的方法。这一仗为什么会败,是因为你们军队不按常理打仗,而根源,自然是出在你们的指挥官身上。我就想出了一计,投降,然后说有大量外汇存款,引诱你们的指挥官陷入我的圈套。当你们的指挥官发现有这么大一笔金钱时,肯定舍不得杀我。肯定会按照我的述说带我去瑞士提钱。这样,一来我可以发动在瑞士的后手将我解救出来。二来,当你们的指挥官参与进入这一事件后,必然会因为私吞巨款这一事件跟你们上层离心离德。或者亲自押送我赴瑞士,或者遭上层疑心。总之,击败我的军内上层人物,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样,我的仇也算是报了……”
杨越、夏楚中、刘尚志、冯横,以及知道这一事件的所有方面军高级将领,都呆呆地看着供纸上的那一行行字,字中那隐藏极之恶毒的妖魔心思。让他们极度震惊。
没有人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寂静,笼罩着指挥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老将冯横忽然间笑了起来。他用颤抖的声音狠狠骂了一句,“那小子,够阴!”
其他军官们,都深有同感。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只着一条裤头,身形枯瘦的载仁,眼神中,带上了强烈的戒心:“这家伙,是个阴毒到极点的混蛋。”
这时的载仁,虽然外表上看着虚弱而狼狈,闪躲的目光中,也带着畏怯和警惕。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苍白的日本人,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沉重。
倦缩着的载仁,看着是无害的。然而,在他瘦弱的外表下,展现出来的另一面,却让人震惊。之前他发出投降电文,已经够让人惊叹了。可此刻剥去了他的层层外装,看到他的连环计时,大家发现,仅用阴险来衡量这人,实在太肤浅了。
他何止是阴险,简直是黑夜中闪着一双绿油油凶焰的豺狼!
“来,陪我说说话。”陈诚笑着招呼杨越。
“好!”杨越燥眉搭脸地走了过去。
二人单独走进一个营地中,声音顿时消失了。
“钧座,”杨越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一回,我真是老脸丢尽了……”
以他的聪明,自然是知道载仁这么做的目的。
就载仁的计谋来看,那计策根本就不算高明。可问题是直指最敏感地区。一旦自己与方面军高官动了意,押送载仁去瑞士,其布下的后手一经发动,不论载仁是否被救出。起码,自己与一众方面军高官就得纷纷落马。那时候,任是陈诚再维护自己,也得落个被调离审查的地步。就算往好的方面想,即便最终得以脱困,也最多是幕后参谋一类的闲职。再想亲领实权,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计策,其实非常精练而有效!
杨越有些后怕。他知道,自己当时,还真就动心了。当时心思全部在计算把那笔巨款提出后,该购买什么流水加工线了。以至于想入菲菲,全然想当然地以为载仁既然是日本高层人物,肯定是有钱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如此狠法。居然深藏不露地一步步把自己拖入了陷井。要把方面军指挥体糸一锅端掉!
“幸好,你们的贪心够大。也幸好,载仁那小子不是块硬骨头。”陈诚摆了摆手,转身提起根枝条在地上连划,口中道:“我过来,是想跟载仁谈一谈,扶持他成为在华日本流亡政府。所以,不管他有多少钱,都没有你们的份。”
陈诚的话,让杨越一下子呆住了。
他站在旁边,侧头看着陈诚在地上渐渐划拉出的地形图,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的意思是……”
“是的,”陈诚点了点头,提起树枝来回打量,若无其事地道:“给载仁建立一个流亡政府,和溥仪的班子唱对台戏,是政治上的需要。是必须的。同时,你部缴获的枪支,估计大部都要为支持这一计划而准备。”
“这……”杨越在震惊中,相当地肉疼。
他相当不愿意,拼死拼活打下的日军第十军降兵,竟然要摇身一变,成为同一阵线。
从大局上来说,果真能扶持一个反对日本现政权的流亡政府出来,在政治意义上自是非同小可。这一个巴掌,会在国际上把日本人的脸面扇到海底里去。
可在感情上,杨越不能接受——此一仗下来,方面军先后投入十一万七千兵力,不算第21集团军有多少战损。光是方面军,就亡了差不多三万,伤在四万以上。跟日军第十军的血仇,可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在方面军全体官兵的观念里,当时是根本不想接受日军残兵投降的。只不过指挥部从实际上出发,考虑到日军残部毕竟战斗力还有,硬要剿灭的话己方伤亡会激增,才在激烈的争吵中同意。可即将和他们同一阵线这样的事情,别说做,连想也没有想过。
这样的行为,在政治家眼里,是当然之举。可在官兵们的眼里,就是伤人心的又一黑暗政治。
“钧座……”杨越迟疑着开口道:“您确定,您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陈诚瞥了一眼杨越,道,“但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一个慈善家。政治上需要建立一个日本流亡政府,但并不是等于说,这些日本人就可以坐着吃干饭了。打仗,那是他们必须干的。而想要达成这一目的,还有很多道路要走。现在我问你,对于日本人的即将恼羞成怒大举反扑,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说话间,陈诚指着地上的草图,一一指点道:“眼下,日军在沪兵力,已然不足为惧!在华北,他们有五个师团主战力加上一些占领区警戒部队,也不是心头大患。时下的重点,是听说他们在国内进行全国总动员,据西方国家估计,规模将达到一至二百万人,计划新扩建的师团上百个。奶奶的,他们真是一帮疯子!”
在陈诚说话的过程中,杨越的目光并不震惊。似乎认为日本人举全国之力的反应是理所当然。他只是目光闪动着,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表现,让陈诚目光一凝。期盼道:“对此,你怎么看?”
“听说,日军在沪还约有十万军队,正在军舰的保护下进行收缩防御?”杨越反问道。
“是的。”陈诚道。
“可以问一下吗?”杨越有些好奇地道:“假如,我们让载仁和一批日军第十军高官,以俘虏的身份在前线部队展出,以显示战功。这样……您允许吗?”
在杨越的目光中,陈诚沉默着,良久,才缓缓地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你是想把这件事提前宣布出来,让日本人为营救载仁,而放弃退缩改为进攻么。”
杨越沉默着,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这个方案冒险性很大。有一半的成功率会使日军入套。但另一半,则会使日本人疯狂地集结轰炸机进行大规模轰炸。”陈诚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杨越:“我想知道,你还会这样干么?还有多大把握?”
“如果我说,我只有一半对一半的把握呢?”
“只有一半?”陈诚一愣。
“是的,只有一半。我只是出建议,拿主意还得靠您。”
二人目光一碰,都陷入了沉思。
目前,日军从杭州湾打出的左勾拳,已经被折断,留在上海和吴淞口的日军上海派遣军,已陷入孤穷之境。而这个局面,即便是裕仁亲临上海,也很难翻盘。没有战略优势,绞肉机战场上绞的,就只会是日本人的肉!
哪怕裕仁在国内再动员,再集结兵力,他仍然需要能在上海保有一块前进基地。
日军退是不能退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固守待援。
这当然需要时间,他们除了能加派军舰协同作战之外,最好的选择,就是出动大量越洋轰炸机,将时间死死拖住,为增兵上海创造条件。
这样的话,日军会不会因为载仁的记者招待会,因而冒险悍然扑出来,都还不一定呢。
“在政治上,我目光并不长远……”杨越皱着眉:“我想知道,要是换成钧座是裕仁,当载仁被我军拉到前线部队去鼓舞士气时,从政治上来考量,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陈诚肯定地道:“全力扑杀。以警效尢。”
“哦,我明白了。”杨越目光闪动着,“要是,我选择在天黑后,比如七点,在前线招开记者招待会呢?”
陈诚凝视杨越半响,叹了口气,缓缓道:“你真狠!”
杨越受到夸奖,喜不自禁,搓了搓手,故意担心地道:“就怕裕仁不会这么冲动了。要知道,扑出来容易,可他要达成目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夜色中他没有飞机助战,且兵力远少于我,战斗一旦进入白热化,他再想退走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这一点,连我都明白,他裕仁宁不顾虑?”
陈诚摆了摆手,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沉声道:“四海,我问你,如果大局上你本来占百分之九十把握,而你又发现,敌人竟然反过来把你的先锋吃掉了,并且各方面的情报都显示,你仍然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打赢,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把场面找回来!
杨越脸上直抽抽,他忽然觉得,自己打赢了杭州湾战事后似乎有些过于心态不正了。对日作战,道路还漫长啊。
“不仅仅是这原因……”陈诚补充道:“我仔细了解过裕仁这个人。对于日本皇室和贵族阶层,我也有过研究。裕仁是日本的定海神针,可是,军队并非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尤其是激进的陆军。他们桀骜不训,手中掌握着大量部队,这些部队,裕仁一直想纳于自己的绝对掌控之下。”
“所以你是说,裕仁会借这个机会……”
“对!”陈诚断然道:“他会借机重组军队的组成模式。第十军投降一事,就是他最好的借口。这样的情况,他不会再允许出现第二次。他宁可把在沪部队与我们同归于尽,也绝不愿权威受到质疑。”
“这么说来,那载仁的处境,岂不是只有投靠我们一途?”
“他和他的投降部队,还有第二种选择吗。”陈诚撇了撇嘴,肯定道:“现在,裕仁想必正在忙于颁布自载仁以下,投降的日军第十军官兵是为叛国者了。我们不久后就会收到。”
营帐里一时沉默,想到不久的战争中,即将面对日本举国之兵涌来,二人的心头,就无比沉重。光是想象那场景,就让人心悸。
“现在,长官部内有两种声音,一种是借此胜利之机,归还战俘,坐上谈判桌,把双方边界线划回到开战前的状态。另一种是战斗下去,不死不休……”陈诚转头凝视着杨越,问道:“你支持哪种?”
“不死不休!”
陈诚看着杨越,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睛烧灼着斗志,“现在,你的战术指挥,已经被委员长重视,并获得了我和小诸葛等主战派将领的一致肯定。再加上在国内特意为你造的势,你的影响力,已经足以担当重担……”
“说这么多干嘛?”杨越苦笑道:“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我去指挥淞沪战事吧?”
“利用载仁发起的引蛇出洞计划,原本就不是我提出来的。”陈诚淡淡地道:“主意是你提出的,怎么具体打法,当然是你最胸有成竹,我只不过来考察一下你罢了。”
眼看杨越瞪大了眼睛张嘴要说话,陈诚一摆手,蛮不讲理地道:“闭嘴!”
杨越委屈得都快哭了。
“对俘获载仁的记者招待会,我会安排在罗店招开。同时,会把你调入左翼前指里,你给我当参谋长。负责这一场战事的实际指挥。也就是说,我把我的老底都交给你,第十五集团军,第十九集团军,2个要塞司令部,以及跟随我多年的部下……”
他恶狠狠地盯着杨越:“你别告诉我,就这样你都干不死对面的七万日军!”
“老家伙,你干不死当面日军就赖我头上!”杨越嘴里小声地唧唧歪歪,可并不敢大声说出来。
“告诉你,当面的日军,并不足为虑。”陈诚缓缓道:“真正的重心,是日军增援大军,据消息,他们的第一批增援部队,已经出发在海上了。”
说到这里,陈诚静静地看着帐顶上的一点,似乎有些出神。
良久,他叹了口气,轻轻地道:“所以,前进基地,绝不能给他们留下。”
“上海方向呢,怎么办?”杨越问道。
“我是左翼。”阵诚微微一笑,“中心战场,不归我管!”
说着,陈诚扭过头来,问道:“若战斗拖延,日军增援部队大举扑来,你的指令是什么?”
“撤退!”杨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草图,头也不抬。
陈诚哈哈大笑!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