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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9日。大雨。国民革命军淞沪前线总部所在地，南翔。

　　一所小学的教堂里，国民党高层人物汇聚于一堂，当真是将星云集，金光烁烁。

　　坐在数十位高级军官对面的主持者，顶着一颗光头，面容肃穆。赫然是时下的最高当局，蒋中正。

　　此君在欣闻前线大捷，又忧于日军援兵就要大至的情况下，顾不得被日机轰中的危险，偕白崇禧、顾祝同等人乘火车，冒雨来到前线总部，召集了由师长以上将领参加的紧急军事会议。

　　“……先后赴泸的日军已达27万左右，另有日军第十军预期三天之内可到泸。以上，经综合分析，可以断定，日本统帅部已经决定将战略重点转向我华中、华东。”

　　教室的黑板边，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正用教鞭指着挂于黑板上的作战地图，讲解当前会战形势。随着白崇禧的讲解以及教鞭在地图上的来回移动，坐于学生位的军官们面色冷峻，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这里，”白崇禧手中的教鞭，指向一条海湾入口：“杭州湾！”

　　将官们的表情，在一愕之后，陡然精彩起来，质疑声随之大起。将军们有些在不以为然，有些则点头认同。另一些在低声讨论，有些则干脆争执了起来。

　　“怎么会是杭州湾，日本人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是啊，我军在杭州湾的兵力可是整整一个集团军，防线也经营日久。日军既然已在上海站住了脚跟，凭此为前进基地，依托海上军舰，直接投入重兵与我决战，不是更好吗。他们又何必画蛇添足，去杭州湾另寻登陆地点？”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白将军的判断不错。你们看，日军后续兵力陆续到达上海集结是不假。可是，他们的第十军呢？目前来说，还在海上漂移，他要攻我任何地方皆有可能。所以，从杭州湾登陆夹击于我，倒不是不可能。”

　　“这个假设我也赞成。从地理上来看，杭州湾更适合日军登陆作战。上海方向他们虽然有了前进基地，可是有我大军云集，突破不易。而日本是个岛国，资源有限，与我国拼耐力比韧劲，它是万万消耗不起的，因此唯一途径即是速战速决。换句话说，即是日军若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我上海防线，那就是战事绵延纠缠之局。与其这样，倒不如强行登陆杭州湾，一举将我大军包围。”

　　面对将军们分成两派的意见，光头兄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健生，说说你的具体意见。”

　　于是时任国军副参谋总长的白崇禧点了点头，用凌厉的眼神将会场压制到平静，才道：“我的意见是，当此日军重兵持续云集之际。就我军的实力来说，无论是淞泸方向还是杭州湾方向，都不具备与之硬抗的条件。一定要继续坚守的话，等同于慢性自杀。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徐徐后辙，以游击战与正规战相配合，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取时间！”

　　这话，就让老蒋不高兴了。

　　事实上，就老蒋来说，是一直寄希望于西方列强能够站出来干涉制止日本侵华的。所以，推行淞泸会战，“打”的目的是为了将来可以更好地“谈”。而国际社会的调节，就是他紧抓不放的救命稻草。

　　你白崇禧倒好，让军队放弃上海，采取持久战策略来抗击消耗日军……这么做，在中日实力对比上当然是明智之举。可这样一来，国际友人还怎么提供援助？

　　这是一个方面，让老蒋另外不高兴地是，他一直认为日军只会全力进攻上海正面，不会有从杭州湾登陆的可能。这个想法，以你白崇禧的人精鬼精，不会看不出来，可是，怎么老唱对台戏呢？

　　不过，桂糸部队战斗力强劲，特别是才抵达淞沪的第21军，更是李、白的王牌部队，以能打能拼在全国享有威名。白崇禧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当面喝斥于他。

　　上面的不喜，下面自然有人察言观色着。这不，原本是何应钦手下哼哈二将之一的顾祝同，自“西安事变”彻底投靠老蒋后，这份上体龙心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了。立即站了出来，大义凛然：“健生这话可就不对了，想我军新歼日军第三师团于罗店，又溃日军第11师团于川沙口，正是军心大振之时。国际友人，闻之多有对我示好之意。怎么能自甘猥琐，供手将大好局面葬送呢？不妥，不妥，大大地不妥！”

　　白崇禧眼一瞪，正要开口相斥之际，却听陈诚插话了：“二位且莫争，我们何不听听军事顾问康斯坦丁诺维其将军是怎么建议地？”

　　这话一出，教室里就如同被施了静音魔咒，室内的喧嚣声，一下子消失得无影兵踪。

　　军官们彼此看了看，心头都是一跳。

　　对啊，才达成军事合作伙伴关糸的苏联军事顾问团！还指望着要人家的援助呢，可不能忽略了！

　　要知道，才展开两天的中苏合作，那可是一笔巨大到令人眼红心跳的援助。若协议的军事物资到位，在陆空方面就差不多可以跟日军的重武器形成抗衡了！听听他们的军事代表意见，是很有必要地。

　　众目注视之下，苏联军事顾问团团长康斯坦丁 诺维其少将，施施然地站了起来，挺着个肥胖到不像话的身躯，自负道：“就贵国将军所言，刚才我都听到了。但是，我不同意白将军的分析。我个人认为，不应该辙出上海战线，应该和日本人好好打一场。”

　　听到这个老毛子的发言，在场的军官们心头都是一紧。

　　一个外国少将在这个场合的指手划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

　　白崇禧当即反驳：“那么，尊敬的康斯坦丁将军，当此日军后续援兵陆续开到，我国军队无制空和制海权，若不后退，怎么防御他的海空力量呢？”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也是国军与日军交战的困难所在地。一般而言，抛开海空的优势，日军的实际战斗力也就和国军嫡糸部队维持在同一水平线上而已。可是，加上这些舰炮与机群就明显不一样了。这也是国军死亡人数要远远高于日军的最重大原因。

　　但，有着肥膘厚油的康斯坦丁却完全不认可这一说法。只见他重重摇头：“不不不，白，你弄错了。我的意见，并不是要你们的部队开到近海地区去和黄猴子打仗。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可以在偏离沿江沿海的地段设下战线，避开军舰的射击范围，然后在陆上限制日军登陆部队发展，逼迫日本陆军只能在没军舰协助的条件下作战。”

　　长长的一段话，意思就只有一个，远离日军军舰作战。

　　这是个废话，国军将军们早在身体力行了，要你再来说！白崇禧皱了皱眉，耐心道：“那么，彼之飞机？”

　　“据我所知，贵国在南京等重要地区实行防空的战机，应该还有一至二百架。这个战力要用上，至于不足之处，就由我国光荣的自愿战士来补足吧。”

　　这个话，顿时起了石破天惊之效果。闻言，蒋中正霍地站起，目光如鹰：“康斯坦丁先生，您这话，能代表贵国官方吗？”

　　“不错，这话，就是我国最高领袖的意思。不过，目前不能公诸于众。”康斯坦丁傲然着，挺着个胸：“黄猴子的木壳飞机，你们当他是个大麻烦，我国，没有。”

　　老蒋对他的自吹自擂权当没听到，直指主题：“若我坚持在泸对日作战，贵国能派多少战机援我？又能有多少作战飞行员？”

　　“五百！”康斯坦丁指五指张得大大地，“五百架战机，全部有我国最精通的飞行员驾驶。当然……是自愿的名义。”

　　“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到我中国？”

　　“早已随时待命。您需要的话，明天就可以到达江苏。”

　　五百架，还明天就可以到达！确实是能解燃眉之急了。老蒋和白、顾、陈三人对视一眼。均眼露惊喜。白崇禧更是奋然表态：“若此，我自是不会再坚持退守上海的提议。另外，若苏援空军果能到位，我部第21军全体将士，愿担当主力突击部队主动向日寇出击，实行积极防御的策略。”

　　桂糸军队愿担当第一线前锋，蒋介石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乎，会议迅速得以统一意见。作出如下安排：

　　一，成立大本营，以蒋介石为大元帅，编定全国战斗序列，将江苏长江以南（包括南京、上海）及浙江地区划为第三战区。

　　该战区总司令长官蒋中正。副司令长官顾祝同。

　　右翼军总司令张发奎，下辖第八集团军、第十集团军（司令刘建绪）。下辖10个师、3个独立旅、3个新编旅、1个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和1个岸防部队；作战地域为苏州河以南至杭州湾北岸地区。

　　中路军总司令朱绍良，下辖第九集团军（司令张治中）、第二十一集团军（司令廖磊）。下辖7个军18个师、1个独立旅、1个炮兵旅、1个淞沪警备司令部和1个上海保安总队。作战地域为北站、江湾、庙行一线及其以西地区。

　　左翼军总司令陈诚，下辖第十九集团军（司令薛岳）、第十五集团军（司令罗卓英）、江防军总司令部及总预备队。共16个师、2个要塞司令部、4个独立团、1个江苏保安队；作战地域为蕰藻浜以北的万桥、罗店、广福地区。

　　川军刘湘部5个师，云南龙云部3个师，为后备预备队。

　　二，沿江设立封锁线，巩固吴淞口阵地，江阴要塞强化，原定装海州的88毫米炮，移装江阴。庐山的十门20毫米高炮调南京，

　　三，为避免日军第10军在杭州湾登陆，使中国军队面临腹背受敌的威胁。特对右翼军防线加强调整。

　　（1），鉴于第八、第十集团军即将面临日军第十军来犯，防守杭州湾金山卫附近之漕泾镇、全公亭、金丝娘桥等处防线兵力不足，特调东北军吴克仁第67军前往松江镇守。

　　（2），鉴于国民革命军第18军建制过大，现扩充为第18、第54、第79军。升任第11师师长彭善为第18军军长。第56师师长刘尚志为第54军军长。第98师夏楚中为第79军军长。

　　第54军、第79军、第23新编师，江苏保安二团，与第21军一道，组成暂编第24集团军。支援左翼防线。集团军司令官霍揆彰，参谋长杨越……

　　“嗡！”议论声纷起。

　　霍揆彰，土木糸大将，原为14师师长，这一役中独守川沙口第四号高地，完成了击溃日军第11师团的壮举。升他为集团军司令官，自是无可非议。可那什么杨越，从来没听说过有此人存在，却窃居集团参谋长位置，那就是不可思议了。

　　于是乎，纷纷打听。

　　“就是那通苏的小子么，不行，让他当集团参谋长，这太冒险了！”

　　“老兄，你要知道，现在是与苏联合作时期。”黄维不以为然。

　　“可是……那位置还是太重要了，不能这样干！”

　　一时间，军官们都激动的纷纷站了起来。

　　在场的人，多是老蒋的得意门生，实权将领。他们以老蒋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势力团体。

　　对于这个势力团体的利益，他们很着紧，绝不能任由外人来损坏。

　　虽然眼下确实是中苏合作，而抗日战场上也确实需要苏援。可是，这并不足以他们接受杨越这个苏联人插足于他们当中。

　　因为谁也不知道中苏合作能够有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苏联飞机究竟战力如何？可被外人窃居高位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更关键的是，那个位置的存在，将使军队中所有的军事计划，包括部队人员、动向，士气、战术计划完善程度和后勤方面，都将被苏联人掌握到一清二楚。一旦苏联人暗地里搞小动作，将情报提供给日军，就算己方有天大的本事，都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对此，黄维苦笑。只好将杀手锏抛出，低语道：“我这小老弟啊，得到了陈长官一力赏识，这个参谋长嘛，呵呵……呵呵……”

　　听闻的人恍然大悟。于是，风平浪息。至于何糸将军还会不会在后面搞小动作，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表面上，陈诚的脸面，那是罩得住地。

　　黑板边，二位站立的将军也在轻言细语：“你这个推存，是不是胆子太大了些。”白崇禧轻笑着对身旁的陈诚道：“有这必要？”

　　“健生兄，等哪天你和这小鬼谈一谈，就会知道我今日作为的奥妙了，”陈诚淡淡地道：“到时，你别打着主意挖人。我会跟你没完。”

　　“哦？”白崇禧微微张开了嘴，眼露思索之色——对这个杨越，他还真是好奇起来。

　　会议在继续，不过在大方向已定的情况下，多是些具休细节而已了……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