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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融融,偶有一声猫叫划破沉寂夜空。
童舒荼脚步轻缓,相比起苏渐离的急,留给她的时间宽松了很多。
素锦并没有急着离开苏渐离的书房,她试探地问苏渐离:“大人,只留她一人处理此案,真的可以?”
即将离开成都府,素锦心中百般牵挂和不安。
苏渐离却道:“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素锦摇头。
苏渐离终于完成了一沓卷宗,顺手将其合上,放到一旁。
“她既然已经猜到绣断命判词的另有其人,事情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进展更快。”
素锦听后,心中依旧疑云重重,“大人,你真的相信这些断命判词真是人为的?”
也许换个人,就不敢这么直接地在苏渐离跟前问出心中疑问了吧?
《八卦离魂案》草草结案,就是因为他们解不开断命判词的秘密。而今,断命判词重现世间,不知又会掀起什么风云。
素锦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难道一切真的才刚刚开始而已吗?更大的风浪还在后边?
素锦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一样,可是苏渐离却似乎并没有这种紧张和惆怅。他随意地翻开了另一本卷宗,开始批阅起来。
苏渐离在处理案子方面确实极富天分,只通过看这些卷宗,便能窥探卷宗内隐藏的漏洞,如同顺手一般,轻轻松松处理了一大堆冤假错案。
但是,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时间也终究是有限的,这堆积得像高山一般的卷宗,何时才能尽数消亡?
苏渐离一边挥毫批阅卷宗,一边说道:“最怕的就是我们自己先入为主地人为这一切玄妙隐晦。”
“可是……”素锦急促的样子,全然不像在众生面前那慵懒肆意的模样。
可是,这世上怎会有人这般料事如神,将别人的一切都窥探得这般精准?
“素锦,这只是一个精巧的局罢了。”
苏渐离这句话,也许是说给素锦听的,也或许是说给他自己听的罢。
“退下吧,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要回陵州了,记得给以前的邻居带些好绣品回去。”苏渐离头也没抬。
素锦自知不能再搅扰他了,只好退下。
离开书房后,素锦不甘心地回首,夜里那灯火阑珊的书房,在她心中凝聚成一个心结。
清寒的风从远方袭来,绕着童舒荼那三千青丝……
童舒荼不急不缓地赶着夜路,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样不急不缓。
将近子夜,怎还有人和她一样在行夜路?
而且,脚步不急不缓,自带几分自在。在这沉寂的夜空中,像木鱼声一般沁人心脾。
童舒荼抬眼看去,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站在童舒荼视线尽头的那人,也停下了脚步。
月光在他身后,仿佛在他头上凝聚成了一团光环,让他看起来如从天际飘来。
夜风习习,卷起他衣袂飘飘。
他,还是当初那执着、固执的沙弥吗?怎么让童舒荼有一种邂逅高僧的错觉?
“是你?”童舒荼率先开口。
尘九踏着被月光勾勒了虚边的青石板走来。
“是我。”尘九的声音在这夜色里显得空灵,如梵音一般。
“真巧。”尘九见她还愣着,浅浅一笑,仿佛刹那间,他脸上莲花盛开。
童舒荼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啊,真巧。”
“走夜路的女子可不多。”尘九借着月光,凝视着身前青涩的少女。
童舒荼微挑了下眉头,隐没脸上的尴尬,反道了一句:“走夜路的僧人也不多。”
尘九单手捻佛珠,“刚才我去超渡亡魂去了。”
童舒荼一听到他这句话,就感觉后背直冒冷汗,头皮也跟着发麻。
尘九见她眼睛有些不自然地放大了些,以为她在好奇他究竟超渡谁去了,便对她解释:“之前我跟你提过,城西沟渠那边死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被几个鬼面人围着,正举行奇怪的祭祀仪式……”
尘九还没说完,童舒荼就噌的一下跳到了他身后,拽住了他的僧袍。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童舒荼这话出口后,尘九才明白过来,她是怕了。
尘九嘴角含笑,他着实没想到,当初那看起来端庄谨慎,实则古灵精怪的小绣女,胆子会这么小。
尘九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施主,小僧还要赶去超渡另一亡魂,就此别过。”
尘九踏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他想停下,而是他的僧袍还被童舒荼拽在手里。
尘九侧脸低头看去,见童舒荼将那一角拽得紧紧的,根本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童舒荼轻咳了一声,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说到:“昨晚我们锦绣坊有一婢女被杖毙了,怪可怜的,去超渡一下吧。”
尘九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后,说道:“锦绣坊的那名婢女被扔在了城西沟渠,小僧已经超渡过了。”
“只在抛尸的地方超渡怎么够?一定要去杖毙的地方再念念经。”她推着尘九就要往锦绣坊去。
“女施主……女施主……”
尘九似乎满肚子为难。
童舒荼却不理会他的为难,依旧推着他夜行。
如果不是夜浓更深,一定能看见尘九的脸憋得通红,连脖子根都红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道出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童舒荼仍旧不理会他:“你是佛门僧人,在我眼里没有男女之别。”
童舒荼随口冒出的一句话,反而让尘九陷入了沉思中。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乃出家人,佛心应如明镜台,又怎能有男女之别。反倒是女施主,想得更为透彻。惭愧,惭愧。”
尘九念念有词,听在童舒荼耳朵里和诵经没什么区别。
当尘九护着童舒荼来到锦绣坊时,童舒荼脸上晕开了一朵笑意,带着几分狡黠,又带着几分得意。
“我觉得你先前说得很对,既然你在城西沟渠那边已经超渡过一次了,就不需要再在锦绣坊超渡了。所以,师父,你回去吧。”
童舒荼说完,转身就要走。
“施主,”尘九觉得自己来都来了,不超渡一下,又怎么对得起这一趟折腾? 锦绣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