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锦绣河图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酒窖内光线昏暗,一个个人高的酒缸虽然被密封了,但酒窖中仍然有淡淡的酒香味。
銮国公主循着酒香朝着酒窖深处走去,最终在酒窖的拐角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一人,一桌,一壶酒,他便彻底沉沦其中。
銮国公主坐到了他的对面,从桌子中央拿过一个品酒的土碗,姒儿则为她倒了一碗酒。
姒儿一直心忧地看着銮国公主,想说点什么关切的话,可是当她看到銮国公主微蹙的眉头时,又什么都不忍心说了。
姒儿迟疑、纠结了刹那后,只好退到銮国公主的身后,颔首垂目,像木偶似的静立。
銮国公主连喝了三碗,姒儿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方才合适。
姒儿不忍心看着銮国公主折腾自己的身体,短暂的迟疑后,她忽然转身跑出了地窖,回宫去找太子殿下前来劝告。
銮国公主和苏渐离都似乎没有注意到姒儿的离开,此时的銮国公主眼里只有苏渐离。每当苏渐离出现,銮国公主的眼里就只剩下他了,其他人、其他事再也看不见。
渐渐的,銮国公主不想喝酒,她把手中的土碗重重地放到木桌上。
“你别喝了。”銮国公主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凄凉。
苏渐离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依旧自顾自地喝着。
銮国公主抬眼瞥了一眼苏渐离,悲痛道:“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没什么位置,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心里过,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銮国公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碰酒壶。
“她已经走了,这是事实!”
銮国公主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微。
“她已经走了……”她声音轻柔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眼泪比酒还烈,一滴又一滴。
苏渐离的心忽然顿了一下,他像忽然反应了过来似的,直接挣脱了銮国公主的手,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醉醺醺地说道:“不!她从没离开!”
苏渐离的身后就是一扇小门,小门直通酒窖后方的竹林。
苏渐离走出酒窖,沿着竹林下的石径走着。
他双脚踩下去感觉很轻,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銮国公主从酒窖追了出来,冲着苏渐离的背影吼道:“你以为你这样折磨自己,就能把她的性命从阎王的手里换回来吗?”
苏渐离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
銮国公主心疼地追了上去,伸手去搀扶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在地的苏渐离。苏渐离却一把甩开了銮国公主的手,双目发红的他盯着銮国:“别扯什么阎王,是你皇兄取走了她的性命。”
字字锥心,銮国公主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应他。
苏渐离再次转身,抱着那一壶酒。
銮国公主要追上去,苏渐离却再次停下了脚步,对追上来的銮国公主说道:“不要跟着我!”
一字一顿,仿佛銮国公主是他的仇敌。
銮国公主愣在原地,没有再追上去,因为她分明从苏渐离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和疏离。
不知过了多久,銮国公主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猛的朝着苏渐离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苏渐离靠着一方大石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此时,天又飘起了雨。
銮国公主蹲在苏渐离的跟前,凝望着那张无比俊朗的容颜。
她承认,每当看着他这张脸,她就不想要什么明天,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不想要什么公主头衔了,她只想就这么凝望着他,直到永远。
一滴热泪从眼眶里涌出,这滴泪如此清晰地让她看清,她不可能真的有那福分一直凝望着他。
“苏渐离!你起来!”銮国公主拖拽着他,然而,苏渐离的身体太沉重,以她纤瘦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拖动苏渐离。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证明给她看啊!她不是要《锦绣河图》吗?那你找给她啊!”
“她不是想报仇吗?那你给她报啊!”
“你不是想逆天而行,颠覆这蜀国江山吗?起来啊!苏渐离!”
雨一阵比一阵急,她的心乱了,她的脑袋也昏沉起来。
雨水冲刷之下,苏渐离的酒意淡了些许,但他仍旧醉意昏沉。
他能感受到有人在拖拽他,却听不见那人的声音,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他不喜欢被人拖拽,这让他感到狼狈,然而让他却没有力气反抗。渐渐的,拖拽他的人似乎也没了力气,继而,雨水中,有人摔倒在了他的身上,和他一同在雨里昏睡过去。
雨越来越急,就好像是一年中最后一场雨似的,要把以前没有释放出的劲儿全都使出来。
苏渐离只觉得所有的声响越来越缥缈,唯有雨滴声渐渐清晰……
翌日清晨,端着热水的婢女来到苏渐离的卧房外,不知道该叩门还是该静候。
恰好素锦也来了,她走到婢女身前,试探地叩了叩房门。
“进来。”
苏渐离低沉的声音在卧房中响起,让素锦和婢女们都为之一惊。尤其是素锦,眼眶里含着泪花。
“进去吧。”
素锦对婢女说道,她自己则不敢第一时间走进去,怕被苏渐离看到她眼角的泪花。
婢女们推开房门进去后,看到苏渐离已经穿好衣服,披着一头绸缎般的墨发,正坐在玄关后的窗户旁看书。
婢女们纷纷进入房间后,素锦方才进入到了房间里。
“苏大人。”
婢女们伺候苏渐离梳洗时,素锦把一支崭新的玉钗递给苏渐离。
苏渐离时常钗的那一支,在雨中磕断了,所以素锦递给他一直崭新的玉簪。
玉簪很简单,绿莹莹的,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却也很精致,若是细看的话,能看见上面雕着一直火麒麟。
火麒麟威武雄壮,但因这冰莹般的色泽,让火麒麟看起来温润而温和。
苏渐离只淡淡看了玉簪一眼,说道:“不用了。”
短短三字,就把素锦给完全拦在了他的心墙之外。
“这是童姑娘想送给苏大人的。”
素锦依旧保持着呈递的姿态,微微颔首。
苏渐离的视线狠狠一颤,目光再次落在那玉簪上。
这时,素锦说道:“千城姑娘醒后,把这枚玉簪扔出了窗外,奴婢将其找到,见这玉簪看起来甚是名贵,便询问千城姑娘这玉簪的来由。”
“千城姑娘说,童姑娘自入垂恩殿之后,除了做绣品,就是雕刻这玉簪。而今绣品也成,玉簪也成,唯有童姑娘不在了。”
苏渐离从素锦手中拿过玉簪,问她:“千城人呢?”
“已经离开廷尉衙门了。”
素锦能假借苏渐离之口,把千城留在廷尉衙门几日,已属不易。
“她还是无法释怀童姑娘的死。”素锦的头埋得极低,一想到那个时而沉稳冷静,时而明媚如三月黄鹂的女子,素锦的眼角就忍不住晕上了一层笑意。
“她去了何处?”苏渐离用那枚玉簪把头发绾了起来。
素锦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奴婢会派人去打探的。”
苏渐离点头,此时的他已经梳洗完毕,随之他折身去了书房。
看着苏渐离又恢复往日模样,素锦却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苏渐离今日更像是重病之人的“回光返照”。
苏渐离去了书房后,素锦也紧跟了上去。
苏渐离并不像往常那样翻阅卷宗,也没有处理衙门里的事,而是斜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童舒荼为他雕刻的那一枚发簪。
他一头墨发像瀑布般散开,让他俊朗的侧脸看起来像雕琢过一样。
此时天已经放晴,两三缕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户,软软地轻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渡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素锦收回目光,暗暗叹息一声。
接下来几日,苏渐离都早早起床,梳洗后就去书房坐着。不看书也不处理衙门事务,只是细细端凝着那一枚玉簪。
素锦则静静地候在一旁,不多言也不去扰他。
第七日,苏渐离从卧房出来后,并没有去书房,而是问素锦:“千城的行踪找到了没?”
素锦本以为苏渐离仍然沉迷在“睹物思人”之中无法自拔,所以没有告诉他千城的行踪。
“回苏大人,已经找到了,奴婢这就带你去。”
素锦说完后,跟在苏渐离身后往廷尉衙门的门口走去。
素锦抬眼,凝望着苏渐离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苏渐离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素锦却能从苏渐离的背影上看出他和往日不同。
往日,苏渐离沉浸在悲痛之中,就连背影都带着落寞和疼痛,让她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可是今日,苏渐离的背影却透着一股轻松。
为什么会这样?
素锦想不明白。
当素锦跟着苏渐离来到廷尉衙门的门口时,猛然一惊:莫非童绣娘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死在垂恩殿中,所以故意雕了这么一根玉簪,借此告诉苏渐离秘密?
这只是素锦的一个猜想而已,无凭无据。
但她越是想让自己从心里否掉这个猜想,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和童舒荼相处也有些时日了,童舒荼虽然年纪尚小,但智谋和心思都在素锦之上,这一点素锦不得不承认。她送给苏渐离的玉簪藏着秘密,并不会让素锦觉得奇怪和诡异,反倒觉得这才是那个小绣娘最可能做的事。
素锦抬眼看向苏渐离头上的那枚玉簪。
“素锦姑娘,您请。”
苏渐离提起一角衣袂上了马车,赶车的捕役又对素锦做了个“请”的姿态。
素锦点了下头,上了马车。 锦绣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