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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非花对童舒荼的这件绣品本来丝毫不抱希望,他在看到童舒荼后,甚至觉得锦绣坊有拿他开涮的嫌疑。
君非花连看都没看那绣品一眼,再一抬手,让朱芷兰站到一旁。朱芷兰会意后,不敢辩驳,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君非花淡淡地扫了一眼段掌事,眉眼清冷,神态慵懒而漫不经心。
段掌事会意,连忙上前半跪在地。
“大人有何指教?”段掌事声音如玉环相扣,美妙动人。
君非花轻笑一声,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茶盏,翘着兰花指捻起了茶盖,茶盏里的热气一缕缕地飘散出来,在微寒的空气中绽放成一朵凄美的花。
君非花把一张不点而粉的唇凑到白瓷茶盏的口沿上轻轻嗺了一下,一滴茶水便浸润了他的唇,清香弥漫,久久不散。
“好茶。”君非花说着,但脸上依旧冷淡。
樊老板的心可算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君非花,可是,君非花并不给他任何机会,只让他在原位上坐着。
锦绣坊的生死存亡之际,樊老板又如何坐得住。反倒是站在厅堂中央的段掌事,面色平常,只用一双水波盈盈的目光直视前方,似乎在等待着君非花发话。
君非花把茶盏放下,嘴角含着笑意,眉眼也渐渐舒展。可樊老板和段掌事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知道君非花越是这样,代表心里的愤怒越是浓烈。
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她们不敢怠慢,更不敢等闲视之。
果然,君非花把茶盏放下后,冰冷的目光越过躬身低头的童舒荼,落在了段掌事的身上。
只见君非花两道剑锋一样的眉毛微动了下,“锦绣坊当真如日中天,已经不把我们转运司锦院放在眼里了。”
君非花这句话可以说是判了锦绣坊死刑,段掌事再是沉着也必须说点什么,一旁的樊老板更是冷汗涔涔,他目光祈求般地看着段掌事。
段掌事眼神恳切地凝视着君非花,“大人言重了,锦绣坊能有幸配合转运司锦院制作绣品,是求之不得的生存良机,岂敢怠慢。”
君非花在心里已经下了定论,似乎已经懒得多费口舌了,跪在他跟前的朱芷兰站起身来,睥睨了一眼童舒荼,最终淡淡地看向段掌事。
“段掌事,我们转运司锦院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绣品,是拿得出手的样品,绝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蒙混过去的。”
段掌事把目光看向朱芷兰,朱芷兰一脸的冷漠,红唇轻启,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要真说起来,你们锦绣坊的名头确实比文绣坊的名头大,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来你们锦绣坊定制绣品。难不成你们就因为我们之前用了普普通通的文绣坊,而置你们于不顾,你们就借机糊弄嘲讽我们?”
段掌事微微摇头,眉头微蹙,“我们没有。”
朱芷兰面露不悦,“怎么没有?段掌事,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我本以为你会做出让我们大人惊艳的绣品,却没想到你一而再再而三拿一些俗品来搪塞我们。这次我们大人亲自来到锦绣坊,没想到你还是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丫头随便绣幅宫扇来打发我们。”
朱芷兰跟本不容段掌事辩驳,便有说道:“之前的文绣坊,为了和我们合作,无数绣女一起夜以继日地赶出了数十幅绣品供我们挑选。虽然他们所做出来的绣品也算马马虎虎,并无惊人之处,但好歹也看得过去。可是你们锦绣坊呢?名声比他们大,做出来的绣品嘛……”
朱芷兰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因为再说下去的话,只会让段掌事声名扫地。
段掌事那张端庄俏丽的容颜在朱芷兰说话间,越发羞红。段掌事只觉得羞愧难当,微微颔首,似乎不敢去看君非花的目光。
忽然,君非花把随意搭在雕花椅上的脚拿了下来,作势欲起身离去。
童舒荼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任务就宣告失败了。
若失败,她便没有任何理由回到苏渐离身边。
她——断然不能失去苏渐离。
童舒荼鼓足了勇气,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抬起头来,眼眸凝望着君非花。
“大人,这幅绣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童舒荼的眼眸如同一汪清泉,自然而灵动,君非花看得有些呆了。
锦官城从来不缺美人,转运司锦院更是将闭月羞花之色、风华绝代之姿尽揽其中,但是,像童舒荼这般明眸皓齿,烟波灵动纯净之人却少之又少。
童舒荼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傻气,虽然她在刻意掩饰自己的傻气,但君非花那双眼睛还是将其看了个透透彻彻。
君非花承认,在看到童舒荼这双眼睛时,他的心有刹那的触动。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对童舒荼这个笨拙丫头绣出的绣品抱有任何一丝希望。但童舒荼那双眼睛实在……
水波盈盈,恍若秋水灵动,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受了惊吓的兔子。
她并不想撩人,却在不经意间,把君非花的魂魄都给吸摄了进去。
君非花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走。”
但出口的却是——“说说。”
君非花轻伸手,一旁的朱芷兰立即会意,将手中的宫扇轻轻放到了君非花的手中。
君非花随意地接过宫扇,他想知道一个看起来还冒着傻气的少女为何会投机取巧,投机取巧后又会有怎样一番说辞。
可是——当君非花的目光落在宫扇上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微颤了下。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樊老板,随时都保持着提心吊胆的姿态,对于朱芷兰和君非花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不敢错过。先前朱芷兰在看到宫扇时,微愣的神情就足够让他吃惊。此时,君非花在看到宫扇时,也是一愣……
樊老板虽然面色上带着温和的笑,但他的手却紧捏成拳,手心冷汗涔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童舒荼微微抬眼,凝视着君非花,君非花却凝视着手中宫扇,似是失神。 锦绣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