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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舒荼和千城来到青云道观时,日头正盛。
原本香火还算旺的青云道观此时并没有多少香客。
千城寻了一条幽静小路,可以从青云观的侧门进入。一路上凉风习习,一扫之前的闷热。
当童舒荼踏入青云观的侧门时,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当她细看去时,那人影又不见了,童舒荼的视线中是剩下步子缓慢的两个女香客,和一个体态发福的道士。
“怎么了?”千城看到童舒荼似在寻找什么,便问道。
童舒荼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朱芷兰,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莫非是我眼花了?”
“兴许是太热了,一时头晕眼花吧。”千城引着童舒荼步入了道观中。
童舒荼刚进入青云观,陵戎道士就迎了上来。
看着仙风道骨的陵戎道士,童舒荼微微后倾了身子,对千城道:“看来我没眼花,她真来过。”
当陵戎道士来到童舒荼跟前时,童舒荼对陵戎道士鞠了一礼。
“道长亲自相迎,让我深受感动。”童舒荼客气道。
陵戎道士对童舒荼作了个请的动作,“之前的诡案让成都府都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绣坊街的绣娘更是走得没剩几个了,童姑娘还能留守下来,勇气可嘉,让贫道甚是佩服。”
童舒荼笑笑:“留下来的可不止我一个绣娘,我前些日子还在浣花街看到转运司锦院的朱绣娘在买红花作染料。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朱绣娘还能静心做绣品,着实让人佩服。”
陵戎道士一脸疑云:“不知童姑娘说的是哪位朱绣娘?”
童舒荼知道陵戎道士是在故意装糊涂,不过她也没有要扭着他谈朱绣娘的事情,只是随口道了句:“我说的是转运司锦院的一品绣娘朱芷兰。”
“听说陵戎道长前些日子去了镇魂岛。”童舒荼向来直接。
陵戎道士点点头,也不绕弯子,“在贫道看见童姑娘的时候,就已猜到童姑娘想问和苏大人有关的事情了。”
童舒荼颔首低头,没有回应他,但也算是默认了陵戎道士的说法。
陵戎道长叹息了一声,引童舒荼在道观中的一凉亭内坐下。
“镇魂岛上死了太多人,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扑上去。苏大人过去也好,可以劝劝那些一心赴死的人。”
陵戎道长让道童给童舒荼斟了龙井绿茶。
“没想到青云道观有这么好的茶。”童舒荼由衷赞叹。
陵戎道长随意道:“都是香客们送的,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童舒荼让千城悄悄跟踪过陵戎道士,他说的没错,不少香客都喜欢来找陵戎道士,听他派遣心中烦闷。也会有迷信的人,非要陵戎道士给他们做法、打符,陵戎道士向来推辞,只会送一些沉香古玉之物让那些香客安心。
对于香客送的茶,陵戎道士也是一视同仁。二三个铜板一大包的苦茶,他喝。几十两银钱一两的好茶,他也喝。
童舒荼放下茶杯,“看来坊中传言不可尽信。”
“童姑娘为何说这话?”陵戎道士疑惑地看着童舒荼。
童舒荼道:“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说镇魂岛的事情,都说那里古怪得很,但凡靠近的人都无一人生还。道长您不就去了镇魂岛吗?不也好好的?而且,苏大人也在镇魂岛,也没听说苏大人有什么事情发生。”
陵戎道士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童舒荼是想探听关于镇魂岛和苏大人的事情。
先前陵戎道长他已经说过一次了,才岔开一句话而已,童舒荼又忍不住把话引了过去。陵戎道士就是再笨,也能感受到童舒荼对苏渐离的担忧。
陵戎道士脸露浅浅笑意,笑得温润如玉。
“其实他们没有说错,镇魂岛确实很凶险。”
“那道长为何没事?”童舒荼盯着陵戎道长的眼睛。
童舒荼的目光让陵戎道长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一种稍微不注意就会被这个小绣娘揪住把柄的感觉。
不过,陵戎道士也从来没想过要隐瞒童舒荼什么。
“贫道之所以能安全回来,也是因为侥幸。”
陵戎道士陷入了回忆中。
十天前,他和一众道士往镇魂岛的中心走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人。伪装成盗墓贼的邻国人,以及佯装迷路的老者,还有当地的混混……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冲着传说中的《锦绣河图》而去的。
在此期间,还有不少人故意弄出一幅粗糙的山水绣品,哄骗他人说是藏宝图。竟还真有人上当受骗,看到此种事情,陵戎道士也会上前劝说一二,但当他发现那些人执念太深,根本劝不动时,也只好放弃。
陵戎道士和同行道长们想去镇魂岛的中心去看看,那里有一个湖泊。按道理说,那湖泊里的水应该是从长江流进去的。
可是说来奇怪,长江的水没有任何问题,用来洗脸,甚至喝上一口都不会出现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可这湖泊里的水,却冒着诡异的白气。一旦靠近,就会中毒身亡。
听陵戎道士讲完后,童舒荼忍不住疑惑:“莫非有人在那湖泊的水里放了毒药?”
陵戎道士说道:“起初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前去查看。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我们同行的道士共有八人,贫道原本走在最前面,奈何开道的时候被一条小蛇咬伤,就先停下来止血。其他道友继续朝着那口湖靠近,可是,他们才刚看见那湖,就见一团白气朝他们袭来。刹那之后,他们就倒在了地上。”
“我来不及多想,即可离开了。”
童舒荼越听越觉得疑惑,“那团白气?”
童舒荼怎么觉得,陵戎道士把那团白气说得像能自己动似的?
陵戎道士从童舒荼疑惑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说道:“没错,当时我看到有一团白气朝他们飘去。说来也是奇怪,那湖面上的白气就像知道有人靠近似的。”
童舒荼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道:“道长可否说得再细致一些?”
陵戎道士说道:“随后,我也在旁边高山上看过那湖。那湖面上漂浮的白气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当有人靠近那湖泊时,湖面上的白气就会飘出一缕来,让靠近的人当场丧命。这事在镇魂岛上已经不新鲜了,几乎人人都知道那白气能杀人。”
童舒荼问:“会不会是巧合?刚好有人靠近时起了风,故而有白气袭来?”
陵戎道士摆手:“我当初也是你这么想的,可是,当我在旁边的高山上看时,发现只有一团白气朝着人跑去,其他白气根本无动于衷。”
“还有这等怪事?”童舒荼陷入了沉思中。
陵戎道士给童舒荼添了茶:“童姑娘担心苏大人的安危,贫道心中了解。不过童姑娘不必太过担忧,苏大人绝非莽撞之人,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知道如何顾及自己的周全。”
陵戎道士说完,站起身来,对童舒荼说道:“如果童姑娘还要去观中烧香参拜,那贫道就不再叨扰了。”
童舒荼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不好再耽搁陵戎道士,只好对他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辞别了陵戎道士。
烧香后,回去的路上,童舒荼一直颔首低头,心事重重。
千城见四下无人,便问:“童姑娘是觉得陵戎道长说得太玄乎了吗?”
童舒荼道:“陵戎道长不是说谎的人,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古怪了。”
童舒荼沉默前行,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跟在她身后侧的千城本想劝劝童舒荼,奈何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只能看着童舒荼失落的背影干着急。
良久,童舒荼忽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千城。
“大事不好!”
童舒荼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把千城吓了一大跳。
“童姑娘,怎么了?”
童舒荼说道:“这些天,我总是在想,明明太子殿下不让苏大人靠近和《锦绣河图》有关的任何案子,可为什么唯独这次主动让他去了镇魂岛。”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苏大人临行前说的那句话就会从我的脑海里冒出来,给我重重一击。”
千城不解,疑惑问道:“苏大人说什么了?”
“苏大人说,太子殿下不是要他断案,而是要他断命。”
千城的心狠狠地咯噔了一下:“苏大人的意思是,他此行去凶多吉少?”
童舒荼道:“之前我想,苏大人也知道去镇魂岛是一件凶多吉少的事情,所以他会更加小心谨慎。”
童舒荼抬眼看着千城,眼含担忧。
“可是,他没了素锦和我,就像没了左臂右膀。”
千城被童舒荼的眼神给重击了一下,千城终于明白为什么童舒荼会答应素锦,借着苏渐离这盘棋来布局仇杀的事情了。
因为——她也不忍看着苏渐离陷入幕后布局人的圈套中。
“童姑娘,如果你想去镇魂岛,奴婢定陪你共进退。”
千城很清楚,童舒荼是个倔强固执的人,一旦她认定的事情,就没有人能说动。
千城现在唯一的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保护好她。
就像千城深受峨眉刺之毒时,童舒荼所做的那样。
在得知太子就是屠她满门的凶手后,童舒荼一直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孟玄喆做在储君的位置上继续指点江山,她想要复仇,想要找孟玄喆问个清楚……
奈何,正如素锦所说,她不能妄动,否则,一着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她早已做好了去镇魂岛的准备,只是,她不甘心离开仇人孟玄喆。
她担心,一旦她去了镇魂岛,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从通州,拼死赶来成都府,不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吗?而今仇人就在那朱墙之后,要她这个时候折身离开,她做不到。
“在去镇魂岛之前,我要见一个人。”
童舒荼说得斩钉截铁。 锦绣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