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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一句,就冷夜轻言浅语的一句,梦依依立刻安静了下来,至少是努力克制了自己悲恸的宣泄。
他会为她难过的,从她出生至今,让谛听为她难过的事情便不在少数,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妄为,是被包容在他给的无限宠溺里,日益增长,越演越烈的。
“我能进去看他吗?我会乖的。”梦依依咬了咬嘴唇,压低着声音,略带祈求地看着冷夜。
“当然可以。”冷夜用一根手指轻轻刮掉她忍不住掉下的一行泪,也是这根手指,刚刚拭去了谛听眼角划落而下的那滴泪珠子。
阿酒闪身让开,在梦依依身后欲言又止。有些话无奈放弃在冷夜一个凄迷的眼神里,和修约好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但在关门前,阿酒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谛听躺在那里,像一个普通昏迷的病人,身边各种医疗仪器维系着他的生命体征。
“别装了,你又不是凡人,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快点起来,我们回家去。”梦依依关掉了一个仪器的开关。
家,哪个家?
妈妈走了,爸爸快要不记得她了,人间哪里还有梦依依的家?冥界她又回不去,也不愿回去,还有牵挂让她放不下。
“你是不是累了?打算睡多久?事先和我说好不行吗?说睡就睡,就知道犯懒。”梦依依又关掉了一个医疗仪器。
冷夜早早地把结界给她布起来,好在一个个警报响起时,没有医护人员进来打扰。其实那些仪器是骗凡人用的,谛听用它们,和不用它们的状态是一样的。
“是不是储玘打散了你家小猫咪,你不高兴了?连带着一起生我的气?你自己也知道,那些都是幻像啦,都是假的,怎么还看不开,放不下?你这三千年是怎么修行的?这小小的劫,度了又度,还是过不去。”梦依依关掉了最后支持呼吸循环系统的仪器开关,刺耳平直的“嘀”声惊扰着空气里的安宁氛围,但谛听实实在在的心跳还是稳健平和,清晰可闻的。
梦依依趴在谛听的胸膛上,安安静静,不再说话,似乎在等着他回答刚才她问的那些个问题。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你回不回来?我需要你。”
可是,梦依依知道自己不可这么问,谛听这一轮的劫数在即,她的固执挽留只会徒增他的痛苦和烦恼。那么多年,他也是时候为自己想想,为自己做一次选择。梦依依不过是想最后再与他完整地告别一番,不至于离散得如此匆忙。
“冷夜,能不能帮我个忙?”梦依依格外温柔地说。
“在所不辞。”冷夜知道,自此以后公主殿下就是他的全部职责和修行意义所在。
谛听老早就关照过他,把责任依依不舍交到他手里,他不敢有丝毫辜负和怠慢,除了比谛听还要加倍地保护和照顾好梦依依,别无其他。
“我现在神力全无,也不知道元神坏成什么样子了?我想问问他,究竟为何要选择离开,是不是因为我的罪过,若是他执意这结果,我也要好好……”她金色的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收也收不住,“我也要好好和他道别。”
冷夜在梦依依面前单膝跪下,牵起她冰冷的双手,合掌护在手心里,“我知道你要我去哪里。”那个阿酒所说的,每个生灵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在元神深处,浩渺如寰宇,细小如沙粒,“我何其不想去,不想问问他……”冷夜咽下心声,还是柔声细语地对梦依依说,“何其不想和他好好道个别。”
他试过,自从感知到谛听打算放弃三界轮回和修行起,冷夜就想潜入他的世界,问个究竟,问一问在他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有没有一点点位置?
可是谛听一直处在拒绝的状态,就算受了重伤,就算处于休眠,他强大的神力也不是任谁都可突破的,至少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
冷夜再度将一只手掌覆于谛听的额头,“公主殿下托我去和你道别,你……”他只是侥幸地试试,但谛听元神打开的一线空隙让冷夜心跳猛然加速,“依依,帮我守好身体,我这就进去。”
梦依依赶紧点头,坚定的眼神让冷夜放心地遁入了谛听的元神深处,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
那里一片鸟语花香,绿树掩映,安静得有些苍凉,却是一种令人向往的淡然氛围。
冷夜片刻失神于这里一望无际的美景,脚下忽然觉得湿湿冷冷的,换做别人一定觉得不舒服,而冷夜却异常享受这湿冷的感觉。
他低头望见自己踏在一条宛若银河的水域里,水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一身素白优雅长袍,三千青丝齐腰披落,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蛇尾,与河流一同蜿蜒至远方。
这是他最喜欢的,自己的模样,他喜欢作妖胜过修仙成神,更不介意是否化龙。当年大战恶蛟时,他并没有想要为自己积什么功德福祉。
救世人于水深火热,让凡间免遭涂炭,并不分神鬼妖精,那颗善良的心也不是非得天界之神才该有的。
他更喜欢为妖时候的自己,是和谛听一起放纵吃鬼嗜血,才让他再一次记起迷失多年的初心本性,才想起要如何做自己。
谛听,那个无意烙进心里,就再也磨灭不掉的名字,注定了无论他的心里有什么样的劫,有什么样的依恋和执念,而谛听终究成了他命轮中终要面对的劫数。
“你在哪儿?我来道别,你就别躲了,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相见,我有很多话要问你,也有很多话要告诉你,求你了,现身吧。”冷夜哀婉地低语。
流水涓涓潺潺抚摸过他赤着的双足,像一双几近温柔的爱人的手。冷夜倾刻间有全身酥麻难安的感觉,心神也被流水带着走,他抬起头看向远方,河流消失的方向,似乎看见他期待的身影。
他开始快步疾行,再到点水飞奔,最后索性凌空穿梭,就为了快些追到河流尽头的身影,生怕一眨眼间,他又消失不见。 冥界女王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