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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梦见他的前尘往事，如别人的故事，杜撰的画卷，一一擦肩，流逝而过。

　　他看见自己死在秦苍的废墟焦土上，泱泱人间大国，在神魔之战中脆弱渺小，不堪一击地从时间的长河里消失，就如自己的尸体，无论活着的时候有多威武俊逸，战无不胜，到头来还是丑陋残碎，被弃置荒野，连自己都不屑一顾，只有食腐的禽兽徘徊窥视。

　　魂魄在那个时候应该已被拘去冥界无间地狱了吧？

　　储玘并没有自怜自哀，而是无感无痛地悬浮在那具尸体之上，无力嘲讽地叹了口气。

　　何止这一次，他忆起自己从天界陨落人间后每一次的转世轮回，都不会有好过这次的结局，而自己还是执着坚持着，不向天界低头，永不回去的誓言。

　　周遭忽明忽暗了一霎那，不过半分眨眼的时候，一个白裙素裳，端庄秀丽的女子翩然而至，与她的温婉仙资大相径庭的是她与生俱来的，强大森然的阴寒之气，那是冥界皇族特有的气息，围在储玘尸体周围的禽兽顿时散得干净，逃得要多远有多远。

　　莹儿跪在他尸体旁，痴凝了很久，没有落泪，眼睛里的神色却比哭泣还要哀伤。

　　她思量了些什么，从她波澜不惊的金色眸子里并看不出来，她的那些心思和当时她做的决定至今无人知晓，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决定把心爱的昊烨的元神留给自己的妹妹鸢吻，因为自己救不了他，也帮不了他，也许那个蕴藏着天界都不可估量的神力的鸢吻可以。

　　细软凉薄的手掌轻轻抚摸过大地，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储玘铠甲的碎片纷纷聚拢到了她的手下，带着他的血，悉数钻进她的掌心，汲取了她元神的治愈力后，重新回到她手里的是一个漆黑无光，可以修复他神魂之伤的药罐子。

　　她又将储玘的尸体收拾了一下，剔除了无关紧要的血肉，剩下白骨，凝聚成巴掌大小的形状，装进了药罐子。

　　周遭又忽明忽暗了一霎，莹儿与储玘的尸体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眼前尽是被夷为平地，苍生覆灭的破碎山河。

　　储玘闭上了眼，不愿再看这些荒芜苍凉，希望这梦境回忆无论是他自己浮现的，还是有人刻意唤醒的，都快些离去，他只愿窥视内心，那里有救赎他的存在，有梦依依可以融化冰霜，驱散凄苦的甜蜜笑颜。

　　果不其然，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是现实人间，是他们曾落脚过的小旅馆房间，干净但并不怎么舒适的大床上，他疲惫不堪的身体落在梦依依单薄娇柔的怀里，而她还在沉睡，均匀的鼻息，平缓的心跳，温暖的体温，微凉的肌肤，都证明一切安然无恙。

　　他幻化成魂体的状态，迅速从她怀里抽离，这样才不会惊扰她的安睡，又立刻变回实体的样子，把她裹挟在臂弯里，让她的睡姿能更舒服些。

　　梦依依似乎被这轻柔的转变扰到，也许是还担心着他，睡得浅，但也就辗转了没几下，寻到一个踏实的位置，又安静了下来，这一回她的呼吸重了一些，竟像一只酣睡的小猫，喉间呼呼噜噜地作响。

　　也只有她能救赎他元神里的罚戒留下的，世世戾气深重的烙印，当初毅然决带走他尸体，又从无间地狱捞出他元神的莹儿比储玘更早料到了，储玘细想那梦里的情景，似乎听见刚才忽略了的莹儿的心声。

　　“她既然可以成为三界寰宇的神，那希望她也可以成为救赎你的神，还你一个解脱自在，给三界一个真正的祥和制衡，昊烨哥哥，我懂了。”莹儿的声音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钻进了储玘元神记忆里。

　　她那句“我懂了。”似是想了很久之后的释怀，是回应他之前于她说过的，“你不懂。”

　　储玘心有了然，他轻轻撩开梦依依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拨开她松垮垮掩在身上的宽大睡衣，在紧贴着她肩胛骨的下方，有两道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虽不再流血，但那鲜红的颜色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格外明显，刺痛储玘的眼和心。

　　他指尖捻出神力，一点点抚过她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帮她加速愈合。

　　他想着她张开白色羽翼的模样，他还记得曾经见过她生出黑色的羽翼，忍不住轻言自语，问出口，“你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是天界寰宇的，还是我的？”

　　梦依依渐渐转醒，迷蒙间听见储玘在问她什么，可又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好像在问，“你究竟是谁？”之类的话。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遇见，他也是这么问她的，于是梦依依脱口而出，“我是梦依依啊，你怎么又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

　　梦依依吓了一大跳，彻底清醒了过来，胸口捶鼓般的心跳，她最最怕，储玘的元神有个闪失，会不记得她。

　　“你怎么样？好点没？”梦依依紧张地盯着储玘的眼睛看，生怕里面有一丝一毫的陌生。

　　“我说过我没事的，缓缓就好。”他眼里是她熟悉的柔情似水，宠溺无度，还有那些嗔怪心疼。

　　她这才放下心来，“什么叫缓缓就好，你都显出那个样子的相了，吓死我了。”

　　“不管我怎么样，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下次不许给我渡那么多元气，对你的元神会造成伤害的，听见没？”他一副教训小孩子的口吻，实在是担心得很。

　　“我没事啊，我现在可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强大，感觉身体里有用不完的神力。”梦依依拍拍自己前胸，发现衣裳不整，连忙拉起来，扣好扣子，羞恼地说，“你趁人之危。”

　　“谁趁人之危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脑子里都想点什么啊？”储玘把梦依依抱到梳妆台上坐着，指着后面那面镜子，“还说自己没事，你看看。”

　　梦依依回头朝镜子里张望，衣服背后有明显的血迹，正是她生出翅膀的地方，吐吐舌头，卖萌地笑了笑，“现在不疼了。“一会儿又兴奋不已，“我刚才是不是很厉害很厉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翅膀居然可以变成白色。”

　　比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更令储玘担心的是她并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若白色羽翼是来自天界的灵气神力，那与她本身的冥界阴寒之气是相生还是相克，如何制衡掌控很重要。

　　“你发什么呆呢？眉头还拧得那么紧？是还没缓过来吗？”梦依依的手指戳了戳储玘的眉心，“都要长皱纹了。”

　　“鬼是不会的。”储玘暂且搁下他的忧虑，回过神来与梦依依斗嘴。

　　“以后你总会变成人的。”梦依依不服气地掰着他两条渗鬓的剑眉，捏着他的脸。

　　房间的电话很不识趣地吵嚷起来，梦依依无奈放下玩得正爽的储玘的脸，去接电话。

　　那一头传来旅馆老板可怜哀求的声音，“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你们带进来的女鬼别哭了，大晚上的，那声音越来越明显，很多客人都听见了。”

　　“女鬼？爱哭的女鬼？”梦依依想了想，忽然沉下脸来，盯着储玘。

　　爱哭的女鬼，除了死了的鱼洛儿，还会是谁？ 冥界女王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