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考量了一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暂时把这事丢一边,想了会其他事,然后又发了会呆,云依过于无聊了,看四周没人注意这边,起身一个旋身飞到亭子边的树上摘了片树叶,然后又坐回原地,将树叶放于嘴边吹奏起来,乐音清脆悠扬,云依自己的心情也好起来,左静也跟着心里的不满与火气也降了不少。
不远处走来的一行人也被吸引住了,带头的人赫然是东临帝王和他极想拉拢的公子苏瑜,苏瑜有个姐姐是入了宫为贵妃的,永盛帝也是苏瑜的姐夫,永盛帝对苏瑜私下里总是一副对小舅子极为亲近的好姐夫模样,苏瑜也是一副和气而不失恭敬的样子,面上看来关系不错。
今日苏瑜应永盛帝之邀来皇宫与他交流感情随便讨论讨论政务,午膳过后两人又下了会棋,棋下完了又带着苏瑜来御花园转转,虽说御花园还没有到满园春色的地步,但景色还是不错的,走走聊聊家常增进增进感情也是极好的。
苏瑜一一回应着永盛帝的问话,心下却微微叹气,永盛帝打他二十岁不到就联合他姐姐想给他说亲,他百般推辞,为躲避母亲和姐姐及永盛帝的威压,本就爱四处游历的他之后更是时常在外跑,如今年龄越发大了家里更是急得不行,可他之前用计求得永盛帝在众人面前答应婚事由他自己做主,所以即使他们轮番劝说,但没人能逼着他随便找个人成亲。
眼看父母年纪大了让他们跟着操心婚事实在不孝,他想随了他们的心愿娶个好女子回家过日子,可四处游历那么多年,世家小姐也好、江湖女侠也罢,他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能让他心动的,可他不是个愿意将就着来的,他虽说是当世为人称道的才子,却极少有人知道他对那种生死相依的爱情是多么向往。
说白了,苏瑜看上去理智,实则是个感性的人,对待爱情抱有美好的幻象,对待爱情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个完美主义者,本就优秀的人想找一个能与他比肩的本就不易,还想找一个处处顺他意的就更难指望了。
永盛帝和他走着走着又旧事重提,苏瑜含糊应着,心里却微微不耐。
“苏瑜啊,你说你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那么多世家女子给你挑你每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若是实在没有可心的,便听我们的娶了彩凤做驸马,我们亲上加亲不是很好。”
“陛下可折煞草民了,公主还小,而苏瑜再过几月便满三十,过个几年公主风华正茂,苏瑜却是个糟老头了,苏瑜不敢误了公主。”
“怎么能说误了呢,你们年岁是差得多了些,但彩凤倾心于你,朕和太后也极为赏识于你,若是你能做我皇家的驸马,我们都乐见其成。”
苏瑜敷衍地笑着“皇上过誉了,皇上过誉了。”
永盛帝看他无心谈论此事也不再提,怕反倒引起苏瑜反感。苏瑜虽说不想与永盛帝谈论这个,不过有句话他倒是问对了,就连苏瑜他自己也在心里暗暗问自己,到底什么样的女子他会喜欢。想了一下没有答案,心想还是谁其自然吧,茫茫人海,总是有那么一个人会是属于自己的,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总会等到的。
苏瑜这般想着,收敛心神抬头想错开话题,没想到一天头就看到一个翩若惊鸿的身影飞身上树然后翩然落下,水蓝色的衣裙在阳光下舞出炫目的色彩。看到这一幕的显然不止他一个,守在永盛帝旁边的侍卫统领立时上前与永盛帝说了这事,永盛帝眯眼去看,然后微微笑开。
“还道是谁在皇宫中如此肆意妄为,原来是七弟的王妃。”
齐王妃?苏瑜定睛看去,确然是她,齐王正妃云依。对云依而言,她是只见过苏瑜一次,可对苏瑜而言,除去这次,他之前却是见过她两回了。
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黎城,那里地处国界,是安庆最靠北的城池之一,那里山高皇帝远,民风淳朴而彪悍,在黎城民意比官位更重,黎城不止一次出现过这样在其他地方看来匪夷所思的事三把火的上任新官把在其他地方学来的恶习用到黎城,妄图鱼肉百姓、中饱私囊,结果百姓不好惹,官老爷最后被砸了府邸扔了白菜叶子臭鸡蛋赶出黎城。
黎城的一把手自然是驻军于此的大将云震天,对来向他哭诉的官老爷他从来都是一句话打发回去——黎城的百姓只会对该出手的人出手,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若是想不起,本将军不介意代劳,必是让你想起不敢再忘。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赞他爱民,不来官官相护那一套,也有人斥他放任刁民作乱,不懂为官之道,就是莽夫一个。苏瑜特意去黎城想看看安庆民风最为彪悍的黎城是什么模样,那个传奇的大将又是什么模样。说实在的,若不是有萧逸云挡着,云震天必然会是这片大陆最为厉害的将领,所以对他,苏瑜也是极为敬仰而好奇的。
没想到未到黎城,未见到云震天,也未见到黎城百姓的彪悍,却先遇到了云震天的独女,那个云震天寄予厚望却终究没有能上战场的女子,据说是见不到过于血腥的场面。那是一场极为简单的邂逅,马车外传来欢快的笑声,连苏瑜也被感染,他掀开车帘,只见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一个英姿勃发的女子骑着马狂奔,那般自在、那般快意、那般张扬。苏瑜见过比她英姿更甚的侠女,却没见过哪个侠女笑得这般好看而吸引人的,似乎整片天地都是带着笑意的。那一年,云依十五,那一天,阳光晴好。
或许便是这景象过于欢快而美好,苏瑜深深地记下了那一天见到的景象和那一张无邪的笑脸。
第二次见面自是他回东临在郊外遇到的那次,说来也是有趣,那日在郊外见到那女子时她头戴纱帽领着刺客往他的马车飞驰而来,他虽没见到她的容貌,也不知道那人就是云依,却料想她此时必是笑得狡缬,他甚至能预想她嘴角该是如何的上扬。
盛京倒是很少有人认不得他的马车,更是没什么人会想来试探、戏弄他,所以他当时没有给出丝毫反应,那刺客倒是先认出他的马车急急逃了,他虽没有内功,但目力极好,透过掀开的车帘一角他看出那边在打斗的双方是谁,判断出刺客是暗阁的人,能把暗阁的刺客溜着玩,苏瑜觉得挺有趣的。
后来那女子见了他后掀开脸前的细纱望向他,让他震惊之余对她更为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再此相见的惊讶,也因为她脸上的表情,震惊、难以置信、怀念以及隐隐的依恋,还有些其他什么,那表情太过复杂他也说不清,但那表情却无端感动了他,没有一丝作伪的、如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的却比那更深沉复杂的表情,他想,她必然是把他当做了她认识的叫做“巴巴”的熟人,她对他必然感情深厚。
苏瑜对云依没有刻意关注过,但有些事不是不去关注便不会知道的,有些事总是为人津津乐道,尤其是可以引为茶余饭后笑料的谈资更是多,而云依作为天下有名的笑料,苏瑜自然听到过不少她的传闻。
云依被上官家退婚后成了安城最大的笑柄,在安庆不少地方都能听到她的笑话,后来和东临联姻嫁给齐王萧逸云,她更是名声大燥,她的陈年旧事被翻出传扬成了天下的笑料,尤其是安庆和东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把云依传得面目可憎,找不到一丝好来。不少见都没见过云依的人提起云依就一副气愤而悲怆的模样一句话三叹息,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大有一种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存活于世,我愿付出一切只求老天派人来收了这祸害的气势。
苏瑜自是知道传言不可信,那些把云依都传成妖魔鬼怪在她面前都面目可爱的自是睁眼说瞎话的他不会理会,但他不知为何对她也有恶感,还有一丝怒意。倒不是因她被安庆才子退婚的羞辱,被闺中密友抢了未婚夫本后被退婚,这事搁一般女子身上他会同情,但放在云依身上他却不。
女子受礼教束缚遇到这事忍气吞声他理解,一般女子的父母亲族会因礼教面子之类的东西羞于启齿甚至把怒气转嫁于女子,那么那个女子怎么去忍气吞声都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事在女子地位颇高的东临也是如此,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但云家却不是个看重这些的人家,云震天都出来给她做主要让上官家的公子好看了,可她却拦下了为自己撑腰的父亲。
苏瑜不明白那样一个恣意飞扬的女子怎么也这般陷入世俗的漩涡中,被退婚后忍气吞声不说,还拦着父亲不去计较,他不觉得这是良善,而是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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