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下人虽有疑惑,不过王府管教甚严,不会留敢随意编排主子的下人,所以散了后他们也都压下好奇心乖乖做事去了。东临女子为妻后虽大多会在生子前搬离丈夫主卧,但也有少数人会以身体不适、爱好清净为由搬离主居,只是旁人大多会觉得那是夫妻不和睦住不到一起想出来的借口,所以一般也很少有人这么做,不过云依的情况有目共睹,也没人会死盯着这点不放。
王府即使是空置的房间也定期有人打扫,所以云依和萧逸云喝茶聊天的功夫新住的地方就备好了,萧逸云要送她过去,云依笑说道“还怕我走丢了不成,这府上倒是只有王爷一人识得路了,嗯?”
淡淡扫了云依一眼,萧逸云边镇定自若地推着轮椅出门边到“流英居也很久没去了,正好一起去看看。”
云依上前推着他的轮椅走着,现如今云依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容易乏累,但问题不大,起码推着轮椅走一段路是没什么问题的。齐王府自萧逸云腿废后做了极大的调整,基本上想去哪都是可以推着轮椅走的。
看到王府主人相伴而行、相谈甚欢的样子,下人原本还有些质疑王妃搬离主居的原因,说王妃要静养要搬出去他们不太相信,毕竟那是一个女人的荣耀,没有女人会为了养病离开吧,但看此刻他们走在一起的和谐样子,他们也不得不相信那种说法了,虽说难以理解,但那是最好的解释,毕竟王爷王妃的感情他们看在眼里,总不能是夫妻感情不和才分住两地的吧,他们才不相信呢,王爷和王妃处得那么好,说他们感情不和才有鬼呢,要不和早不和了,还能等到王妃为王爷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再不和?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流英居比较偏远,云依走了一阵有些累了就推着萧逸云到池塘边的小亭子里休息,随侍的青莲吩咐路过的丫鬟取来茶水糕点,云依刚下马车那会不太想吃东西,现在倒是有些饿了,拿起糕点细细品尝起来。
萧逸云端着杯子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弯,云依此时注意着亭子外边的风景没看到。萧逸云想起成婚后他们在一起吃的第一餐饭,这丫头那时吃饭的架势还是很吓人的,虽是早饭,但她吃的可真不少,他还没见过吃饭那么快、那么多的女子,不过之后她吃饭就正常了,不过与一般女子相比吃得也算多、算快的,不过倒也不失优雅,而且没有世家女子、官家小姐的娇柔做派,虽然东临不像安庆那般规矩那么多,对女子也比较宽容,但女子终究注重形象,吃饭上面还是很注意,都是小口小口的还不会多吃。
吃完后云依就犯困了,看着掩嘴打呵欠的女子,萧逸云淡淡道“回去睡吧,我明日再过流英居看你。”
云依回去倒头就睡,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云依披衣而起,推门而出。流英居有一棵百年凤凰花木,那是第一批成功种植于盛京的凤凰花木,这府邸建成之初便把这棵设计在内,后来府邸在漫长的岁月中几经修葺、重建,这棵凤凰花木都被细心照顾到,没受一点损伤。轻踩上满地落英,云依抬头望着花朵虽已不多却在月光下越见妖艳的花木,云依突然感伤起来,她不是个伤春悲秋的女子,但在心里悲伤的此时此刻难免触景伤情,云依忍不住想起十日前的情景。
十日前,当她再次从睡梦中醒来后她看到了趴在她床边睡着了的萧逸云,他的头颅枕在右手上,左手随意压在被子的边沿,如玉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下的浅浅青黑和细密的胡渣显示了这男子这几天的疲累,云依看着熟睡的男子只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
虽然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虽然全身都还疲累难受着,可她却似乎没那个自觉,她想她喜欢上他了,不然她不会在那把匕首递向他颈间时心跳骤停,不会在看到匕首上泛着昭示着剧毒的幽光时还义无反顾地伸手去挡,不会在醒来后看到他安全而心安却不曾顾虑自己,她喜欢上他了,如此她所有的反常都有了解释,她对上他眼睛时加速的心跳、与他相处时的欢喜,原来都是因为她喜欢上他了。
轻轻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庞,他却在她的手刚触到他脸颊时睁开了眼,他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尴尬的神色眼神闪动。云依想不管怎样她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虽然有名无实,但总起码有名分在,大不了坐实了她齐王妃的身份好了。想到这云依理直气壮地抬眼看向萧逸云,却在对上他不知什么时候褪去复杂神色变得坚毅的眼神时卸了气,突然之间云依有些慌乱,虽不知为何,但她直觉一向很准。
然后萧逸云和她说起了一个故事,一个他与另一个女子的故事,说他们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他们的想扶相持、荣辱与共,说他们的坚定爱情、互许终身。他说得细致,她听得认真。云依一直很喜欢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如玉般温润。他很少说那么多话,即使他此刻说出的话如针般刺在她心上,即使心尖锐地疼痛着,她还是不舍得打断他。
他怀念地说着,她含笑听着。直到他说完,看着她有些不忍,却随即敛去,他怀念过往时声音变得柔和不少更显动听,他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却在每每说道那人时声音不自觉更为柔和,云依心想,原来他也是个可以温柔的人啊,可惜那种温柔不属于自己。云依听到自己用很平静的语调问他“即使她背弃了你另嫁他人你也要守着你们的承诺等她吗?”
萧逸云抿了抿唇,说道“她不会背弃我,永远不会,即使嫁作他人妇也一定是逼不得已,便如……”
“便如你娶我一般。”
萧逸云看着云依没说话,云依却轻笑着说“你我本就都明白,还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本就明白的事还怕说出来会伤人不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你我都是如此,何必介怀。倒是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还怕我欢喜上你不成?还是拿女人没辙,想向我请教怎么多吸引她注意?”
“没有,只是想和你说说,你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意思是只能是名义上的妻,再也不能有其他了吗?压下心底的悲伤,云依扯着嘴角说“不过是他人任意妄为的结果,何须在意这些,你我本就说好局势一定便嫁娶自由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小心眼,霸占了齐王妃的名头还这把自己当回事,容不下你的爱人。”
萧逸云唇线紧绷,他不喜欢听到她这样说。
“云依,当我妹妹吧,只要萧逸云活着一天,必保你安平。”
云依笑得眉眼弯弯,欢喜地说着“真的吗?你真的要认我当妹妹?太好了,我一直想要个哥哥的,小时候还天真地想要母亲给我生个哥哥来着呢。”
萧逸云注意着云依脸上的表情,发现没有丝毫作伪的迹象松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脸上也有了笑意“我也一直想要一个你这样乖巧可人的妹妹呢。”
两人又说了会话,期间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聊了一会儿云依累了,萧逸云替她掖好被角,看她呼吸均匀了才起身离开。
此时萧逸云心里大安,对于一个差点为他而死的女子他感激万分,却也惶恐,之前他就看出云依对他有意,如今又这般,他已有爱人,如何再许她情爱,所以百般思量,最后决定认她为妹,像亲生兄妹那般对她。他和云依相识不久,他又是这般境况,云依对他不可能有多少爱恋,极可能是大婚那天他的宽容打动了她所以她对他有了些许好感,不过也只是些许好感罢了,趁那感情还迷蒙的时候斩断它也不会有太大痛楚,这样做对谁都好。
他是个做事果决的人,打定主意便实施了,结果看到云依没事人一样他安心了,他善于观察,一个人的细微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确定了云依未被这事伤到分毫,他很高兴,他很喜欢云依的性子,能有那样一个妹妹他也很欢喜。至于云依为他挡匕首,他想必然是当时情况危急,看到匕首刺向他要害,她来不及多想,也没发现匕首有毒就伸手去拦了,与对他有多少情意无关。
一向算无遗策的萧逸云其实还是失算了,云依并非无事,而是她太善于伪装自己,即使是眼利的萧逸云也看不出端倪。前世作为苏繁时她善于用冰冷的表情伪装自己,如同带着一张冰冷的面具,这一世,作为婴儿的云依就想她一点点大就开始板着张脸实在不好,况且已经决定一切重新开始,又怎么能被前世束缚、如前世一般面瘫呢,所以云依自小就开始练习控制自己的表情,尤其是怎么去笑她花了大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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