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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片原野，有些繁花盛开，有些荆棘遍野。

　　李苏易坐在台灯前，桌上和地上满是裹成一团的稿子，灿依安静将纸团捡起来，轻轻把手搭在李苏易的肩膀上，李苏易微微抬头看着灿依，灿依是一个乐观的女孩子，像这样衣食无忧的女孩，其实骨子是温柔的，灿依笑起来很漂亮，好像有一种治愈一切的力量，李苏易把手上的笔搁在桌上，然后搭在灿依的手背。

　　灿依顺势坐在李苏易的腿上，没有拉上的窗帘，外面是灯火城市，灿依双手绕着李苏易的肩膀抱着他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带你去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

　　李苏易说，这样没关系吗，会不会出什么事？

　　灿依从李苏易腿上下来，然后跑到卧室，过了片刻拿着两个口罩和棒球帽出来说，我们全副武装，没人会认出我们来的，再说这不是国内，在日本，你还没那么有名。

　　李苏易犹豫着。

　　灿依推了推李苏易说，你别写了，这样在屋子里没有灵感，看你愁眉苦脸的，出去走走，说不定灵感就来了。

　　灿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去轻轻划着李苏易的额头。

　　李苏易掐了一下灿依的脸，站起来把口罩和棒球帽戴上说，走走，出去透透气。

　　灿依挽着李苏易的手，两个人就像平常的情侣，人海嘈杂的街道，灿依把脸贴在李苏易的手臂上，街头的地面上满是淡黄色的落叶，灿依带李苏易去了一家居酒屋，木质的大门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灿依把布帘掀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柜台前看着窗外发呆。

　　“哎哟，灿依小姐来了。”

　　女人看见灿依，好像被按了一下开关，马上笑脸相迎着走过来。

　　“冯姨，最近在日本工作，想起你来，就来看看你，最近都还好吧。”

　　这个叫“冯姨”的女人嘴里说着一切都好，但是目光都在李苏易身上。

　　灿依拍了拍冯姨的肩膀说，你别看了，他就是李苏易，那个在中国很红的明星。

　　冯姨像个女孩似的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看了看灿依说，你们在一起了。

　　灿依点了点头。

　　冯姨满意地和李苏易问好，然后去后厨拿来了清酒和一些食物。

　　灿依曾经在日本留学，周末的时候就来冯姨这里勤工俭学，冯姨是上海人，80年代就来了日本，嫁给了一个日本人，丈夫很不幸在十年前过世了，那以后她就一个人经营着这家小店，也许是人在异乡的原因，冯姨对中国留学生特别好，那时候中国留学生都把这里当做了聚会地点，冯姨会做一桌地道的上海菜，后来因为留学生里吃川菜的人多，冯姨还特意去学做了川菜。

　　冯姨把清酒打开，给灿依和李苏易都倒上，冯姨能说，一个女人在日本生活也不容易，所以话里也早就是圆滑，看见灿依还是特别温和地笑起来，你现在也是大明星了，又找了个大明星男朋友，我真是羡慕你嘞。

　　灿依说，哪有哦，我以后也想和你一样。

　　冯姨马上打断灿依说，可不能像我这样哦，我是个寡妇，老公早死了。

　　灿依吐了吐舌头，说，我是说我以后也想开一个小店，和我老公两个人打理，过普通人的生活，现在一点都不开心，去哪里都得戴口罩帽子，可不自由了，一点都不好。

　　冯姨喝了一大口清酒，撩撩额前的刘海，然后一脸妩媚地凑到灿依的脸上说，喂，有没有和这大明星睡过？

　　灿依看了一眼李苏易，满脸的抱歉，李苏易双手捧着酒杯笑了笑，冯姨和李苏易说，你别见怪，我们都是市井里的人，每天就是吃喝拉撒，再加上睡觉这些事，不过我只是和灿依小姐开个玩笑，我是正经的女人，自从丈夫去世之后，一个人到现在，再也没做过那事，都忘了那事的滋味，反正现在年纪也大了，除了死会等我，再也没什么等的了。

　　李苏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略有些尴尬地看着灿依，灿依轻轻挽着冯姨说，您就别拿他开玩笑了，他保守的很。

　　冯姨说，总不可能还是处男吧。

　　灿依在冯姨的眼前双手交叉地说，不说这个了。

　　喝完了几杯清酒，小店里竟然连一个客人也没有，灿依有些伤感地说，那时候我们常来，现在的留学生怎么都不来了。

　　冯姨说，可能是老婆子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从冯姨那里出来，李苏易说，想去商场走走。

　　灿依说，不怕被认出来？

　　李苏易说，反正此刻特别想去走走。

　　灿依抬头看着李苏易，帮他把口罩和帽子带正，然后说，那就一起去吧。

　　巷子的矮墙上映照着清冷的月光，一只流浪猫沿着墙根慢悠悠地走着，巷子两旁的人家挂着灯笼锁着木门，月光挂在天边清晰可见，走出巷子，走过一段正在施工的路，对面就是商场，他们走过路口，穿到马路对面。

　　商场里人很多，也显得温暖了不少，有些店门口挂在李苏易的照片，那些是他代言的品牌，在商场的正庭放着一台自动取货机，是兰蔻家的，女孩子们拍着对在领试用装，李苏易靠在护栏上，就静静地看着。

　　灿依想喝奶茶，一个人走到网红奶茶店那里去排队，李苏易想起那些年和茶茶在商场排队领化妆品试用装的日子，那时候买不起这些国外大牌的化妆品，每次看到商场有免费试用装可以领，茶茶总是会拉着李苏易一起排队，李苏易有些时候会无奈地想，就这么小一袋也太小气了吧。茶茶倒很开心地说，这一袋能用一次，好几块钱呢？

　　想到这里李苏易有些伤感，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想起在国内的茶茶，那时候总是想等有钱了一定要给茶茶买很多化妆品，可是现在真的有钱了，但已经没有身份去送茶茶什么礼物了，灿依买完奶茶回来，李苏易说，我们回去吧。

　　灿依说，可是我们才刚来。

　　李苏易说，我有些累了，这里人太多，太吵闹，我还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灿依有些无奈地讲，那我们就回去吧。

　　专家看过思越之后，说能治好的概率在一半以上，总算是有很大的希望了，越南姑娘站在医院的走道上给郭叔视频，一边视频一边哭，哭的郭叔有些不耐烦了，在视频里骂起来，越南姑娘咬了咬手背才镇定下来说，思越的病有治了。

　　剩下的就是费用问题，专家给了一个数，三十万。在医院的走廊里，光从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光束下灰尘飞扬，茶茶说，没关系的，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帮着想想办法。越南姑娘说，没关系，这事我和你郭叔可以解决。

　　茶茶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许愿站在身边沉默着，世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从医院出来，走在大街上，人声鼎沸的大街好像那么一瞬间失去了声音，那一瞬间茶茶感觉不是思越听不见这个世界了，而是这个世界失去了声音。

　　从医院一路走到酒店，许愿走在后面接了一个电话，看见那个号码的时候，许愿心头的怒火便燃烧了起来，他悄悄走到公交站台的后面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你们够了行吗，有本事就过来杀了我。

　　电话里的声音似笑非笑，你不值钱，但是你姐姐和妹妹可值大价钱。

　　许愿说，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们来找我，为难女人算什么男人。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让人愤怒，我要是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说废话了，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尽快，不然就只能拿你姐姐妹妹去卖身还债了。

　　许愿说，我要杀了你们。

　　电话挂断，许愿狠狠地一拳砸在钢柱上，风从远处吹来，许愿感觉到有些冷，他想起了那年一个人去河里游泳，刚开始在浅水的地方玩，后来一步一步往深的地方游，最后渐渐下沉，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四周渐渐变暗，声音越来越远，开始难受，撕心裂肺地难受，不过渐渐的却变的轻松起来，从未有过的舒坦，身体越来越轻，眼里是一片灿烂的光芒，他微笑起来，可是就在那个时候，他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吵醒，一大口水从胃里涌出来，难受再一次攫住了他，他大哭起来。

　　许愿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一次的大水要将世界淹没了。 旅途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