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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料到了,你们进来吧。”加贺并未脱鞋,直接问道:“您正在吃饭?”
“不,我还没吃,正在想要吃什么。”
“那我们到外面去吃吧。老实说,一整天忙着侦讯,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呢,是吧?”
牧村附和着冲我苦笑。
“好啊,那去哪里?我知道有家店的猪排饭很好吃,怎样?”
“哪儿都行。”说着,加贺好像想到了什么,用大拇指朝后头比了比,“那边有一家餐馆,老师昨晚去的就是那里吗?”
“是啊,你想去?”
“就那里好了,那家店近,咖啡又可以免费续杯。”
“太好了。”牧村帮腔似的说道。
“无所谓,那我去换一下衣服。”
趁着他们等我换衣服的空当,我思索了一番加贺找我去那家餐馆的理由,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还是真如他所说,只是因为近,又有咖啡可喝?
我终究还是想不通,只好走出了房间。
来到餐馆,我点了烤虾饭,加贺和牧村各点了烤羊排套餐和汉堡肉套餐。
“之前讲的那部小说,”等女侍离开后,加贺马上开口说道,“啊,就是日高先生留在电脑屏幕上的那部,叫《冰之扉》的。”
“嗯,我知道。昨天你还说要去查清楚,看那是昨天刚写的,还是把之前已经发表的部分调出到屏幕上,已经有答案了吗?”
“有了,应该是昨天写的。我问了聪明社的负责人,他说刚好接上之前连载的部分。”
“这么说来,在被杀害之前,他一直很努力地工作。”
去加拿大的日子迫在眉睫,恐怕就连日高也得拼命赶工。虽说他之前总是找各种搪塞的借口,毫不在意让编辑焦急等待。
“只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加贺将身体微微前倾,右肘撑在桌子上。
“哪里奇怪?”
“原稿的张数。按一张四百字算好了,他总共写了二十七张之多。就算他在藤尾小姐走后的五点就开始写,这也未免太多了。昨晚我刚听您说了,日高先生的写作速度一小时顶多四到六张。”
“二十七张?确实很多。”
我到日高家时是八点,假设在这之前日高还活着,那他一小时不就要写九张了?
“所以,”我说,“他有可能是说了谎。”
“说谎?”
“很可能他昨天白天就已经写好十张或二十张了,可是依照他个人的习性,他总是说自己一张都没写。”
“出版社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吧。”我点了点头。
“可是,他的太太理惠出门的时候,他跟她说自己恐怕要到半夜才会到酒店。而事实上最晚到八点,他已经写好了二十七页。如果就《冰之扉》连载一期约需三十页来算,他已经快完成了。若是延后还可以理解,可是有像这样进度超前的吗?”
“应该有吧。写作这种事又不是机械作业,如果灵感不来,可能杵在书桌前好几个小时都写不出来;相反,一旦文思如泉涌,可能一会儿工夫就写好了。”
“日高先生有这样的可能吗?”
“有吧,其实几乎所有作家大概都是这样。”
“哦?我不太能够想象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加贺重新坐直。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在张数上打转。”我说,“总之,理惠出门的时候,日高的小说还没写好,可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小说已经快要完成了,对吧?也就是说直到日高被杀之前,他都一直在工作,不就这么简单吗?”
“或许是吧。”加贺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样子。
从这位曾是我后进的教师身上,我总算见识到,警方办案时真的连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女侍将餐点端了上来,我们的谈话稍微中断了一下。
“对了,日高的遗体怎么样了?”我试着问道,“你不是说要解剖吗?”
“今天已经进行了。”说完,加贺看向牧村,“你不是也在场吗?”
“不,我没去,如果我在场,现在怎么还吃得下?”牧村皱起眉头,将叉子叉向汉堡肉。
“这倒也是。”加贺也一脸苦笑,“您问解剖干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死亡时间是不是已经推断出来了。”
“我还没仔细看解剖报告,不过应该会很清楚。”
“那一定正确吗?”
“那要看你是基于什么来判断,例如……”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讲了。”
“为什么?”
“虾饭会变难吃的。”他指着我的盘子。
“也对,”我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别问了。”
加贺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这样才对。
吃饭的时候,他不再提起谋杀,净问我一些关于写作儿童读物的事。譬如,最近流行哪一种书、对于时下儿童远离书本有什么看法等等。
我告诉他,卖得好的都是教育部推荐的所谓优秀图书,至于小孩不爱看书,主要是受到父母的影响。
“简单来说,现在的父母自己都不看书了,却一味逼着小孩去读。可是由于自己没有阅读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该给孩子看什么才好,结果只能把政府推荐的图书硬塞给他们。不过,那种书通常内容生硬又无趣,只会让孩子更讨厌书本。这种恶性循环应该会周而复始吧。”
听到我这番话,两名警察边吃边露出钦佩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进去多少。
他们点的都是套餐,所以最后都有咖啡送上来,我则加点了一杯热牛奶。
“您大概想抽一根吧?”加贺边将手探向烟灰缸边问。
“不,不用。”我说。
“咦,您已经戒烟了吗?”
“嗯,两年前戒了。医生叫我不要抽,因为我的胃不好。”
“这样啊?早知道就坐非吸烟区好了。”他将手缩了回去,“我一直以为当作家的都要抽烟呢,日高先生似乎也是个老烟枪。”
“没错,他工作的时候整个房间烟雾弥漫,会让人以为正在驱虫呢。”
“昨晚发现尸体的时候怎么样?房间里有烟雾吗?”
“让我想想,毕竟当时太混乱了。”我喝了一口牛奶,沉吟道,“应该有一点烟吧。唔,我想是这样。”
“哦。”加贺也将咖啡杯送到嘴边,又慢条斯理地拿出笔记本,“有一件事我想再作确认,与您八点抵达日高家有关。”
“嗯。”
“当时因为按对讲机没有人接,再加上屋里的灯全暗了,您才往理惠夫人住的酒店打电话,对吧?”
“是啊。”
“屋里的灯光,”加贺直勾勾地盯着我,“您确定是全暗的吗?”
“是全暗的,没错。”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不过,从正门口应该看不到工作室的窗口,难道您绕进院子了?”
“没有。不过工作室的灯亮没亮,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看就知道了。”
“哦。”加贺的表情有一点疑惑。
“工作室的窗户旁正好有一株高大的八重樱,如果里面的灯亮着,一眼就能看到樱花。”
“啊,没错。”加贺和牧村相视点头,“这样我们就明白了。”
“这个问题那么重要吗?”
“不,请把它当成单纯的确认。像这种地方如果我们报告得不清不楚,会挨上司训斥。”
“真是严格。”
“哪里都是一样。”加贺露出从前教书时的笑容。
“对了,侦查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进展?”我轮番看着两位警察,最后将目光落在加贺的脸上。
“才刚开始。”加贺沉着地回答,同时也在暗示,侦办的情况不便透露。
“电视上提到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犯案,意即案犯本以盗窃为目的潜入日高家,不料被日高撞见,才失手杀了他。”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你不是不太相信这个假设吗?”牧村说。
“是啊。”加贺好像瞪了旁边的牧村一眼,“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一般闯空门都是从大门进去,以便万一被发现,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再从门口大摇大摆地出来。不过,如您所知,日高家的大门是锁上的。”
“有没有可能是案犯特地把门锁上?”
“日高家的钥匙总共有三把,两把在夫人理惠身上,一把在日高先生的长裤口袋里。”
“可是,也有小偷是从窗户进出的吧?”
“也有,不过这种手法的计划就周详多了。小偷会事先暗中调查,看这家人什么时候不在、会不会被路过的行人目击到,这些都确认了,他们才会采取行动。”
“这不就对了?”
“可是,”加贺露出雪白的牙齿,“如果小偷事先调查过,就应该知道那个家什么都不剩了,对吧?”
“啊,正是。”我张大嘴巴看着他们,牧村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觉得……”加贺说到一半,略微犹豫地顿了一下,又道,“应该是认识的人所为。”
“看,结论不就出来了?”
“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讲。”他用食指碰触着嘴唇。
“嗯,我晓得。”我点了点头。
接着,他对牧村使了个眼色,年轻的警官拿过账单站起身来。
“哎呀,让我来。”
“不,”加贺伸手阻止了我,“是我们找您来的。”
“不过,这不能报销吧?”
“是不行,因为只是晚餐。”
“不好意思。”
“请别放在心上。”
“可是……”我看向柜台那边,牧村正在付账。
不一会儿,我发现他的样子很奇怪,好像正和柜台小姐说着什么。柜台小姐边往我这儿看过来,边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加贺并未看向柜台,而是继续面朝着我,表情也没有变化,“我们正在确认您的不在场证明。”
“我的?”
“对。”他微微点头,“我们向童子社的大岛先生作过确认了,不过,警方必须尽可能掌握所有相关证据,请原谅。”
“所以才挑这家店?”
“如果不是同一个时间段,值班的女服务员就会不一样。”
“真有你的。”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牧村回来了,加贺问他:“时间合得起来吗?”
“嗯,合得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加贺看着我,忽地眯起了眼睛。
我们离开餐馆后不久,我谈到把整起事件记录下来的事,加贺表现出莫大的关心。如果我没提起这件事,大伙儿走到我的公寓前,应该就会各自散去了。
“我想这种经历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所以才想用某种形式把它记录下来。唉,你们大可把它当成是作家的天性在作祟。”
听我这样一说,加贺好像盘算起什么,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他说:“可不可以借看一下?”
“借看一下?你?不行,我不是为了要给别人看才写的。”
“拜托。”他欠身央求,牧村也弯下腰。
“饶了我吧!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让我很尴尬。我写的内容,刚刚已经全告诉你们了。”
“那也没有关系。”
“真是拗不过你。”我搔着头,叹了口气,“那你们上去坐一坐好了,我把它存在文字处理机里,打印得需要一点时间。”
“谢啦。”加贺说。
两人跟着我回到住处。我打开打印机,加贺来到旁边探头探脑。
“这是专门处理文稿的打字机?”
“是啊。”
“日高先生家装的可是电脑呢。”
“因为他喜欢尝鲜嘛!”我说,“上网发送信件、玩在线游戏什么的,他好像用它做很多事情。”
“野野口老师不用电脑吗?”
“我有这个就够了。”
“是因为稿子都会有人来拿吗?出版社的人?”
“不,大部分时候我都用传真,喏。”我指向屋内一角的传真机。因为共享一条电话线,旁边还接了无绳电话的主机。
“但出版社的人昨天过来取稿了。”加贺抬起头。
是无心的吗?我总觉得他的眼底藏着另一层深意。
是认识的人做的——我不禁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我们有很多事情得面谈,昨天他是特地过来的。”
听了我的回答,加贺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