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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赶尸记(四)

异事录.2 蛇从革 21098 2021-04-06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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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莉莉的小姐,正在手脚并用的顺着楼梯往上爬,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对着我和王八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尸体正把她的小腿给抱住,把她往下拖。

  王八连忙跑下楼梯,往尸体的脑门上贴了张符。可是尸体仍旧把莉莉给狠狠抱着。我看着莉莉的大腿上的羊毛丝袜都被扯破,光洁的大腿,颜色渐渐变红,又变紫,看样子要变黑。再这样下去,她的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我和王八拼命的扳开尸体的手臂。莉莉尖叫着,拖着那条还能动的腿,往楼梯上爬去。我这个人怎么总是喜欢走神,这当口了,还看见莉莉的内裤是粉红色的。

  尸体的符贴没粘牢,掉了下来,我还在的眼神还在看着莉莉的内裤。没留神,尸体把我给搂住了,我大愕,连忙用头去撞尸体的鼻梁,这是我读书时候打架常用的招数。可是我慌乱间,忘了,这是尸体,不是活人。尸体是没感觉的。

  尸体把我一搂住,我就觉得换不过来气。眼冒金星,浑身彻骨的寒冷。尸气从我四肢百骸往身体里渗透。我血管里的血液仿佛都冻僵了,无法流动。

  王八举起一个长长的银针,狠狠的向尸体的头顶百会穴刺下去。银针还露了一截在外面,王八用手掌碾压针尾,把银针全部压入尸体的头顶。这动作生猛的很。

  我才勉强换出了一口气来。王八趁着尸体不动了,才有掏出个符贴,咬破中指,用鲜血画了个符在上面,再次贴在尸体脑门,尸体才又僵住了。

  楼上楼下依然乱成一锅粥。几个小姐还在大喊:“诈尸啦诈尸啦……”

  王八喊道:“你们不用怕,已经好了。没事了。”王八把尸体牵引到大厅的门旁边,尸体面朝着墙,稳稳地站着,离墙很近,鼻子都要贴在墙壁上了。王八把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寒风呼的吹进来,吹的我浑身发冷。王八旋即把门给关上。

  我发现,刚才尸体是跟着王八在走,尸体腿伸得直直的,走路的模样古怪。但的确是在走路。王八看来真的是学会了赶尸的方法。那本书,看来真有用。王八已经不是那个没头脑地业余爱好者了,王八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生疏。

  回想起他,骗人的时候,一点都不迟疑。

  他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王鲲鹏。

  隔了好久,众人才慢慢露出头来,打头的就是老板娘。王八向众人走过去,对着他们一一说道:“没事,没事,刚才只是我哥哥喝醉了发酒疯……其他的人呢?”

  王八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他身上的铃铛在有节奏的叮铃作响。

  老板娘大怒的骂道:“你们把这个酒鬼看好!别捣乱。再在我店里乱搞,我给你们好看,我男人的兄弟是镇上派出所的,给我小心点……”

  “好好……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了……其他的人呢?”王八的声音柔和,铃铛响得更急切。

  一个小姐喊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们都出来。”

  王八拉住老板娘,轻柔的说道:“带我去找他们……”

  老板娘带着王八在房间里走动,边走边喊:“没事了,都出来……”

  我看着王八的举动,吓得一动不动。王八的举动,比刚才诈尸,更让我惊愕。王八会催眠,这个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他催眠的本事竟然有这么厉害了。

  我呆在客厅,心里慌乱,胡乱的想着,我到底被王八催眠没有。我努力想着自己从火葬场开始的所有细节,但是我想不出王八对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我是真心想帮王八赶尸的,这点我绝对相信自己。可是王八……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想着。冷汗直流。直到窗外渐渐开始泛白,我还站在客厅里胡思乱想。

  王八回来了。屋子里全部安静。王八现在了不得了,所有的人都被他搞定。

  可我的心,一点都没落下来,仍旧悬着。

  王八慢慢走到我跟前,我不想去听他身上的任何动静。王八越走越近,在我身前突然身体一软。向我扑倒。手臂把我抓住,“快把我和尸体背回房间……”

  王八晕过去了。我看见王八的脑门上全是汗水。

  王八在屋里睡了好久,到了中午都没醒。我站在房间里,左边是尸体,右边是王八。我就想一走了之。好几次都去拉门把手了,却又退了回来。

  王八醒了,对我说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说我不知道。

  王八往窗外看了看。窗外全是雪白一片,漫山遍野。看不出时辰。王八算了算时间,对我怒喊:“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不敢回嘴,这是我认识王八以来,第一次忍着怒气,不敢跟王八发脾气顶嘴。

  王八胡乱的收拾了我们的事物,对我说道:“背上他,我们快走,时间耽误太多了。”

  我背着尸体,王八走在前面,走到客厅。

  客厅仍旧和昨天一样,老板娘和一个小姐站在门口,望外张望,招揽客人。一群小姐围着火盆烤火,嘻嘻哈哈的说笑。

  一个嫖客对我们说道:“小伙子,你们的哥哥喝酒也太差了吧,我还没喝过瘾,他就醉了。”

  老板娘也说道:“以后别叫他喝这么多酒了。像他这么发酒疯……差点把我的店都给砸了……别的老板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我惊愕无比,背着尸体出了门。

  小姐们在身后笑着说:“真没用,现在还没醒,莉莉,你昨晚到底开张没有啊?”

  我走出门外,看着满世界的大雪。冰凉彻骨,但原因却是听到这些诡异的话。

  我和王八走到路边,王八终于说话了,“就在这里等班车,坐车到榔坪。”

  我把尸体放下,扶着尸体说道:“你这么有本事了,怎么不一开始就催眠这些人,在朱市街就该这么做,麻木就不会丢下我们了。”

  王八说道:“如果有这么容易,我肯定会做的。可是你也看见了,我不能说用就用的……太伤精力了,不到关键的时刻,我不能……”

  “没想到赵先生这么厉害,”我讪讪的说道:“你才跟学了几天啊,都有这个本事了。”

  “不是的”王八沉闷的说道:“这个不是师父教的,但我听了师父教的一些方法,自己琢磨出来……你知道,我本来就懂一点催眠术,在地摊上买的那本书,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随口敷衍王八,其实我根本就想不起来有这码子事情。

  来了一辆宜昌到恩施的客车。我们招了招手,车停了,我们上了车。

  车上有个年轻情侣倒是好心,看见我背着一个人,马上给我让了位置。我把尸体放到靠窗的位置,然后挨着坐下。心里想着,王八为什么不直接在长途客运站买票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笑自己傻:客运站有检查员的,这尸体哪里能蒙混过关。王八算是什么都想到了。

  我向王八看去,他现在正靠着一个座位的靠背,打着盹,一脸的疲惫,精神萎靡。

  车开到贺家坪都很顺利,可是出了贺家坪上盘山公路的时候,却堵了车。盘山公路上,一溜的都是车,全部都困在山上。车上的人都焦急起来。有几个性急的,下了车走到前面,过了半天才回来,对车上的人说道:“山顶上撞车了,堵了路。交警正在安排疏通。”

  车上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下这么大的雪,不出车祸才怪!”

  318国道,从宜昌到恩施的道路,是所有司机的噩梦。路段凶险,基本都是盘山公路,车行驶在山上,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就是几百米的山涧。这段路翻下悬崖的车辆,不计其数。

  每年都有几次特大车祸发生。

  若是不去考虑道路的凶险,这段路的风景却是非常出色的。我看着车窗之外的崇山峻岭,山峦起伏,都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雪花飞舞,漫天漫地的落下来。我心情开阔,舒坦多了。

  天色又黑了,终于道路通了。

  长蛇般的车辆,缓缓在山间移动。可是走到山顶的时候,司机又把车给停在路边。乘客们都急了。怎么办,晚上困在山上,很难受的。

  可是司机也没办法,路上结冰了。那些雪花落在路面上,开始的时候,气温还高,化作了水。可是到了夜间,山里的气温骤然降到零下,路面的水混合着雪全部结冰。车辆的轮子在路面上开始打滑。这在盘山公路上是最凶险无比的事情。

  司机把手闸拉好,下了车,在路边捡了好几个石头,把车轮给垫住。然后又上车,对大家说:“等等吧,等租链子的来……”

  因为山路的原因,到了冬季,这段路附近的居民都做起了租防滑链的生意,汽车的轮子绑上防滑链,才能在路上勉强行驶。

  看来时间又要耽误的更多。我向王八看去,王八现在完全睡着了。还在打鼾,我早就让他坐了下来,他现在靠着尸体的肩膀,睡的很熟。看来催眠术不是那么好施展的。王八应该没有骗我。

  租防滑链的还没来,一些村民却提着热水瓶和方便面挨着车辆开始兜售。可是价格很贵,平时三块钱的桶装面,现在要十块,但是帮忙用开水泡好。

  我饿了,就是昨晚在高家堰,我吃了顿鸡子火锅。幸好我饭量大,硬是把火锅给吃完了。不然现在更饿。我掏了钱买了两碗,叫醒王八,一人一碗吃了,王八吃了点,就把面递给我,又睡过去。我舍不得扔掉,把他那碗也吃了。

  后面座位的一个老者,把我给看着,眼光蹊跷。我明白,他是奇怪我为什么只买两个人的桶面。我懒得去想这些了。这不是该我考虑的事情。无论什么事情,王八自有解决之道。

  租防滑链的村民终于来了。

  司机在村民的帮助下,在车轮上绑好防滑链,车又开始启动。

  现在一车的人,都不睡觉了,都绷着脸看着窗外。车内的气氛,紧张无比。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司机师傅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但我有预感,这大客车,绝对会出事,就在这个路上出事。这不是无端的第六感。而是一路而来,我习惯性的预测。

  我和王八太不顺了。从火葬场出来,就遇狗,过江轮渡被陷在江中,住店诈尸……

  太多的事情,接连发生。我不认为是巧合。可是王八,却什么都不给我说,他也变得神秘莫测,已经身负绝技了。却还要我来帮忙。为什么?

  我想起了这个尸体的来历,有人非要火化他。可是赵一二受人所托,联系了火葬场的老霍,安排我和王八把尸体偷偷弄出来,要赶到水布垭。

  这个尸体不好赶。

  这是我第二次有这个念头。

  但这次我想明白多了,尸体不好赶,问题不是出在尸体本身,而是有利害人物,在暗中下绊子,那人始终没现身,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为什么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呢。

  我脑海里浮现出了赵一二带我和王八去附属医院停尸房的一幕:

  那个老者哭着求赵一二:“赵天师要帮我们啊,我们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守不下去了。他们那些畜生,不准我们带根伢子走啊,我们说不要赔钱都不搞哦,只要让我送他回去就行。可是他们不答应,非要火化。刚才还说了狠话的,后天就把根伢子送到火葬场去。如果我们不同意,就抓我们……”

  我又想起了那个老板模样的包工头。民工能请赵一二帮忙,他当然也能请神棍帮忙。

  可是他怎么知道尸体已经被我和王八偷出来了呢?

  我转念想着尸体的死因:

  ——这个年轻人在工地上干活,也该他出事,不知道怎么就掉进电梯井里。都不知道掉下去多长时间,晚上没回去工棚,大家也不以为意。第二天中午了才想起这个人,有可能出了事。才在电梯井里给找着……

  我不寒而栗,浑身发抖。

  这个年轻人是被拿来奠基的。不然怎么会死在电梯井里。一定是建筑商发现房子的风水有问题,但房子的已经盖好,不可能扒了房子重新挖地基,重新做法事。所以就请人补救。

  一个年轻的民工,在天天上班的地方,无比熟悉的地方,掉到电梯井里。

  若是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我还相信。可是电梯井,距离通道还有好远呢……

  年轻人死前经历的长时间的痛苦,这说明,他摔下去的楼层,并不高。

  他到底是不是摔死的?

  我现在知道点端倪了,为什么有人非要跟我和王八过不去,因为那个包工头有高人在身边,拿这个年轻人奠基,估计就是他的主意,既然有这个本事,当然知道老霍的骨灰是掉了包的。

  王八肯定也知道。他一定知道。但他就是不给我说。王八是想让我置身事外吗,我知道的越少,是不是就危险越小。

  我好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但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因为我身边的众人都发出了惊慌的叫喊。

  客车在山道上空档了。飞快的往山下飞驰。没人知道为什么。

  司机在下意识的,凭经验左右扭动方向盘。客车在S形的山路上,疯狂的开着。每到拐弯的地方,众人都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有一次,我都觉得客车已经腾空在悬崖之上了。司机很有经验,若不是他的沉着,客车拐第二个急弯的时候估计就会翻下悬崖。并且司机到现在都没有拼命的踩刹车,就是怕客车速度太快,急停后在光滑的路面上翻滚。

  司机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把客车的车身,往山壁上摩擦,减缓下行的速度。可是这样能坚持多久呢。也许在下个弯道,客车就会翻下去。

  客车里有人在说:“这是撞了什么邪哦,不早不晚的赶上这班车……”那话语带着哭腔。

  换洗(宜昌方言:替换)司机在前面喊:“都别做声!”

  车里安静了些,可是又有人说了一句话,“车上有死人,山里的死鬼闻到味了,来找替死鬼的。”

  我听到这句话,暗自心惊。我想的没错,一直在暗中跟我们作对的人,忍不住了。

  车上的乘客纷纷的抱怨:“是那个这么缺德……这不是在害人吗?”

  有的人就吼着说:“死人在哪里,在哪里?”

  那个说车上有死人的声音又出声了,“就在我面前……”

  我一看,就是刚才看我只买两碗面条的那个老头子。现在车里的灯光很昏暗,我向他仔细看去。把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头子渐渐就没了身形,人形消失在座位上,再等我看,座位上只是放了一个卷成一团的包裹。

  众人现在都看着王八和我,还有尸体。

  王八站起来,对着众人,什么都没说。

  众人开始骚动,要扑上来打我们。可是客车又转了急弯,大家都站立不稳。

  王八叹了口气,喃喃的说了几句什么。

  众人惊呼之后,又扶着座位的靠背站起来,向王八和我走来,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要我们把尸体扔下去。

  王八突然喊道:“师傅,你可以挂一档了。”

  司机正在焦急万分,再下个弯,他就准备放弃拐弯,因为车速实在是太快,车肯定转不过去。司机正在做个决定,是拼命踩刹车;还是把车头往道路一边的山壁上撞。

  两种方法都危险,结果都有可能一样——翻车。

  司机正在痛苦的抉择,在这个当头听到王八的提醒,彷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心里平衡,因为有人替他做了选择,就算是翻车,他内心也认为自己没有责任。

  车正常地挂到了档位。车速慢慢缓慢下来。越来越慢,最后靠着半山腰的一个凹地,停在路边。

  车上的众人,都把我和王八恶狠狠的看着。意思很明显:我们可以滚下去了。

  王八抬起下巴,轻蔑的看了看众人。随即把随身的事物扔给我,自己去背尸体。

  我对众人说道:“这个车,不会再出事了……”

  众人还是把我们冷冷的看着。

  “这个天气,这么晚,我们下去了,怎么办?”我还在坚持辩解道。

  “算了,我们下车吧。”王八说道:“他们不会信的。”

  我和王八向车头走去,在下车之前,王八问了句:“师傅,你信不信?”

  司机脸色不忍,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和王八下了车。车开走了,我看着客车平稳的向山下驶去。

  和王八站在这个山坳里,这个山坳地方不小,有一大片较为平坦的斜坡。

  王八看了四周的环境,没来由的问我:“疯子,你后悔吗?”

  我当然后悔,可我说道:“我知道你一门心思的要做赵先生的传人,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不帮你,说不过去。”

  王八笑了笑。

  又来了一句:“你怕不怕?”

  我懒懒的说道:“从火葬场开始,我胆子早就给吓破了,最坏也就这样,已经怕到底啦,还能怎么样。”

  王八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起来。

  我忽然发现,天上没有再飘雪花。并且我能看见四周的情况。却不知道光线从哪里来的。这里可是深山老岭,哪里来的光线呢。我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乌沉沉的,并没有月亮和星光。

  “还是让他搞赢了,我们最终还是被他给逼在这里。”王八说道,打断了我正在想着光线的思路。

  “你一开始就知道,有人捣鬼?”

  “嗯,在船上我就知道了。”王八叹了口气:“其实在高家堰我就应该想清楚的。”

  我想起了那个纸扎的小姐。

  王八又说道:“我一直以为他也在车上,所以不会下狠手,可是我疏忽了。”

  我还是在想那个纸人,那个纸人的法术被王八瞬间给散了。王八很厉害了。

  “可我还是失算了,他不在车上。”王八把脸转向我,问道:“马上就有老熟人来了,你怕不怕?”

  “呵呵,”我笑着说:“我现在就怕鬼,来了熟人我高兴都来不及……”

  看着王八苦笑,我知道王八说得熟人是什么意思了。王八的表情告诉我,他现在宁愿看见鬼。

  “疯子,你见过的人,谁最擅长障眼法和分神术,你还记得吗?”王八问道。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还用问吗,我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施展这两种法术,“风宝山的罗师父。”

  我的心顿时丧气,想起溶洞里罗师父的癫狂,和他高超的法术,我想起来就后怕。

  王八说道:“我真没想到,罗师父竟然这么对他言听计从。”

  “什么!”我大惊,听王八的意思,还有个更厉害的人物,比罗师父更狠的角色,在算计我们……我真的宁愿见鬼了。

  “我一直以为,他在车上使坏,车子不管怎么凶险,他都不会孤注一掷。可是没想到,他留了罗师父这一手。”王八苦笑道:“看来真是躲不过了。”

  “你现在怕不怕?”王八问我。

  “当然!”我回答。

  “其实你不用怕罗师父,他怕你才对。”王八看着我惊讶的脸,“罗师父的法门,就是往纯阴的路子上走,道行越高,身上的魂魄越少。所以他怕你怕的厉害。在高家堰,你已经把他逼在屋里,没路走了。是我放了他的。”

  “你为什么要放他?我怎么不知道我逼住他了?”我被王八说得晕头转向。

  “把他逼在屋里,又能怎么样,把他搞负急(宜昌方言:狗急跳墙)了,真的发作,也不好收拾,我还要去安顿那些小姐和嫖客……”

  王八的心里一直在思考算计,我却不知道,以为他和我一样,糊里糊涂的赶尸呢。看来神棍也不好做,不是随便拜个师就一帆风顺的。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问道。

  王八不说话了。脑袋向两边摆了摆。他也发现光线的蹊跷。他当然发现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光呢,深山辟野的。

  我知道光线的来源了。因为我的眼睛慢慢的在适应环境。但我宁愿永远不要适应。

  这个凹地,是个大坟场。斜着的山坡,密密麻麻的全是坟墓,一个接一个,公路上下,全部都是。光线的来源,我也知道了,是漂浮在我们四周不远出的点点鬼火。虽然每个鬼火看起来不甚明亮,但漫山遍野的全是这个鬼火,在这个环境里,无比恐怖。

  更恐怖在我仔细看了鬼火之后。我两腿发软,站不住了。

  每个鬼火之下,都立着一个死人。他们都把我和王八盯着在看。有的死人,脸上的皮肤都腐烂殆尽,可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仍旧朝着我们的方向看着。

  “这都是些什么啊?”我吓极,颤颤的问王八。

  王八却比我镇定的多,“我们的老熟人就要来了。”

  “是谁,是死人还是鬼?”

  ……

  王八没回答我,因为没必要了。

  一个鬼火向门慢慢移动过来,越来越近,可是近身了,却发现,这不是鬼火,而是个人。

  那人慢慢的踱到我们面前。他身穿道袍,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灯笼上描着一朵牡丹,牡丹的茎秆是一根白骨。那人在我们面前站定,抬起脸来。

  金仲!原来是他,还真是个熟人。怪不得罗师父都听他的。除了赵一二,金仲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神棍。王八这个菜鸟,当然算计不赢他。

  “我知道是你要这个人去奠基。”王八说道:“我在火葬场给尸体换衣服的时候,就看见你下咒的痕迹了。尸体后心腐烂了好大个坑,这个是我们诡道的做法。”

  “赵……师叔连这个都教你了。”金仲说道:“他还真是看准你了。”

  “师父不会把螟蛉给你的,你做的事情太恶。他宁愿诡道失传,也不会交给你。”王八说道:“为了巴结你的主子,连尸体的骨灰都不放过。”

  “只能怪他的命,他就是给别人看家抗魂的命。这可怪不得我。”金仲的口气很轻松,但他的表情仍旧是严肃死板的。

  “我叫你一声师兄,”王八说道:“可我不会任你摆布。”

  “你真的以为,我阻拦你赶尸,只是因为我要这个尸体回去奠魂吗?”金仲的口气在笑,可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笑容,“我只是不想让你拿螟蛉而已。螟蛉怎么能传给你呢?师叔马上三十六了,不传给你,就只有我有资格。”

  金仲的意思很明白,他的目的是想当诡道的传人。才想方设法的给我们下绊子。

  王八不做声了。金仲嘿嘿笑了两声。周围就有了动静。

  我向四周张望,看见那些漫山遍野的尸体,开始活动起来,头顶着鬼火,身体扭动,看着我们跃跃欲试。我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肯定是罗师父施展的幻觉。

  “我开始以为是你,罗掰掰跟我说了的,我以为师叔会找你。那样的话,我还服气一点。可是……”金仲扭了扭脖子,“你这么怕鬼,不答应进诡道,还真是对的。”

  金仲哈哈的笑起来,脸上的表情还是僵硬的:“罗掰掰现在在榔坪,不在这里,对付你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不愿意进诡道,可是也不能便宜他呀。”金仲朝我瞪了瞪眼睛,“他有什么资格!”

  我脑袋里的所有思维好像在一瞬间波动一下,和金仲的思维重叠了。我们脑袋里的想法瞬间交融,信息互相交换了。

  我明白金仲的意思了,的确,从生理上讲,我和金仲是一路人。

  我们都具备不同常人的本领,这个本领是与生俱来的,王八穷其一生,都学不会的。我和金仲都能够通过某些说不明白的方式,探察旁人的感觉和思维。这不是法术,这是天生的本领。

  怪不得赵一二被我拒绝之后,非常恼火。

  王八的确不是诡道传人的最佳人选。

  我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不知所措。斜眼开着四周,那些尸体被金仲不知道用什么法术唤醒,正慢慢向我们移动过来。隐隐形成个圈子,已经把我们围在中间了。

  王八站着别动,“我不管这么多,师父找我,就是对的。你没资格说三道四,更不能阻拦我。”

  “你手上拿着螟蛉吗?没有就别用这个口气跟我说话。”金仲说道:“师叔还没正式收你呢?你还不是我们诡道的人。”

  王八说话的语气很慢,但坚定的很,“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用这些招数对付我,我就听你的吗?”

  “你当律师当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赶这趟浑水……”金仲的口气软了些,“你不该的……”

  王八不说话。就是直直地站着。

  “给你个见面礼。”金仲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出来。向王八这边一扔。

  王八接住,我凑着一看。差点没叫出来。怎么净是些邪性的东西。

  王八手上捏着的东西,是个指头,指头已经乌黑发紫,指节根部套着个鲜红的玉扳指。王八把指头拈在手里,慢慢的看着,眉头深纵。

  “茅坪的韩豁子扳指,你见过的,哈哈,当年你差点被这个扳指给烧死……”金仲说道,“怎么样,你可以死心了吧,回去吧,把尸体交给我。”

  金仲说的有道理啊,我暗自点头。王八的确本身的资质一般,而我的确不愿意学这些东西。金仲应该是诡道的传人才对。

  再说,金仲知道王八当年的心结,特意跑到茅坪收拾了那个姓韩的神棍。应该是很给王八面子了。

  “韩豁子以后永远都做不成法事啦,你用不着惦记着他了。”金仲说道:“你们回去吧,该上班的上班,这条路,不是该你们走的。我师爷当年真是糊涂了,怎么就收了师叔,一个没半点神通的人,凭什么拿着螟蛉。”金仲说道这里,眼睛朝我看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很理解我。

  我们之间的记忆飞速的交换了一下:金仲小时候被一群大孩子追着在河边跑,那些大孩子喊着:“哈宝(宜昌方言:傻子)……哈宝……打死这个哈宝,金癞子,偷老子的苕吃……”,他们朝金仲不停的扔石头和牛粪。金仲沉在水里,马上就淹死了,没人救他……岸上的大孩子都哈哈大笑。金仲的妈妈,叫骂着跑来……。

  我的心突然沉重。

  金仲对我说道:“你要不要报复郭玉……恩……看样子不用了……”

  金仲这么说,我就知道他也探到了我记忆:郭玉升旗仪式后,站在主席台上,拿着麦克风狂喊:大家都听清楚了,徐云风是个疯子,他家长给我说了,他得过脑膜炎,脑袋傻了。以后大家别招惹他,不然就跟王晓超一样,脑袋被他用砖头砸,我们学校就不管啦……

  我看到:

  ——金仲对他妈妈说:“我没偷……是他们逼我吃泥巴,我不吃……”

  他妈给他一记耳光。

  ——我在在人群喊着:“是王晓超欺负我的,他们一群人欺负我……郭老师,你没问清楚……我没有得脑膜炎,我爸爸不会这么说的……我不是傻子……是他们一起欺负我……”

  “脑膜炎……脑膜炎……”身边的同学都闪开,“你不会传染吧……你离我远点!”

  我去拉王八,“听他的,我们走吧,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事,我们管不了。”

  金仲对王八说道:“我们这一派,从来都是只有天生有点本事的人才能进来。师叔自己没有天生的神通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找你,他传给你,都不给我。不就是看不起我们长房吗,师叔平时都是摆出公正严明的模样,可是还不是为了和我师父之间的私仇,不把螟蛉给我!”

  王八把我的手甩开,“你真的帮我把韩师傅给收拾了?”

  金仲说道:“我犯得着骗你么?你可以自己看仔细点。”

  王八把手上的断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断指的指甲老长,尖尖的,里面全是黑色的污垢。断面的血已经干了,断指的皮肉干枯收缩,伸出一小截指骨,指骨的断处很平整,可以想象,韩豁子是自己把指头放平了,让人斩断的,也许就是他自己动的手。

  王八愣愣的看着断指上的玉扳指,不停的在眨眼睛。

  “谢谢你。”王八对金仲说道。

  我心里一阵舒坦,王八终于肯放弃了。金仲的确聪明,他知道王八学道,是因为当年韩豁子烧死了王八的玩伴浮萍。专门替王八解决这个事情。让王八没什么留恋。

  金仲很开心了,虽然他不笑,但从眼光里能看出来。我对金仲不再恐惧,因为刚才的记忆交换,我们都打探到了对方痛苦的童年经历。我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告诉我,走这条路,必定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从出生开始就开始为此付出代价了。他甚至对我的选择表示羡慕。

  我明白了金仲为何对螟蛉如此志在必得。

  王八也应该安心了,我们把尸体就交给金仲吧。走吧,走吧,我回去找曾婷,王八回去找董玲,平平安安的过一生,风平浪静的多好。

  王八站了半天,好久不说话,可说出来的话,让我心灰意冷。

  “不行!”王八决绝的说道。

  我恨不得一拳把王八打到地下。金仲的估计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王八说道:“你做事太狠了,太绝了。螟蛉不能给你。师父是对的。”

  金仲说道:“你怪我做事太狠是不是?你怪我把邱升一家整的很惨是不是?你怪我拉这个尸体去奠基是不是?哈哈……哈哈……”金仲大笑起来。

  “难道我说错了吗?”

  “哈哈……哈哈……”金仲笑的喘不过气来,“亏你还要进诡道,你知道我们诡道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王八冷冷说道:“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得阻止。”

  金仲听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你知道我们诡道是道家的哪一派分支吗?师叔还没跟你说过,哦,他当然不会说,他跟你想的一样,满脑子的万物滋养,扶弱锄强……”

  “这有什么错吗?”王八喊道。

  “当然错了。”金仲说道:“天生四季,发陈蕃秀容平闭藏,有生就有死,有生茂就有肃杀。我们诡道,就是属于肃杀一派,师叔怎么能够违抗,至于你……哼哼,你还是做你的律师去吧。”

  我拉着王八说道:“他好像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走吧。”

  “不行!”王八说道:“师兄,你以为把韩师傅废了,我就会承你的情是不是,错了,我答应过师父,学手艺,决不为私仇,我相信师父,上天有好生之德,随意伤人性命,绝对是错的。”

  金仲看着王八好久,才说道:“赵一二若是说的是错的呢……”

  “我也信他的,绝不信你!”王八的声音好大。

  金仲把脸朝向我,“你呢?”

  我说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他是我兄弟,我不能丢下他……”

  金仲把手上灯笼远远抛开,“好吧,我也不多为难你们,你们如果能过这关,是你们的造化。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会和罗掰掰在榔坪等着你们。希望你们过的来。”

  金仲在转身就走,不大一会就消失在黑夜里。

  我看着金仲走远,心里竟然有点懊丧,为什么王八没听他的劝告。看着王八,王八现在一脸的平静,不知道他听进去金仲的话没有。

  我看见四周的鬼火变的多起来,可光线仍旧是昏暗的,并不因为鬼火聚集而增强。尸体越来越近。

  “你闭上眼睛。”王八说道。

  我照做了。

  听见王八一声大吼:“临兵斗者,俱在之前……”

  我睁开眼睛,看见所有的都站立不动,静静的站着。王八的一个手臂朝着天指着,两指并拢,捏了个剑诀。王八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但不是害怕,而是用力太猛,虚脱的前兆。

  这些残破的尸体,站立了一会,又继续向我们慢慢走过来。后面走的快的,踩踏着前面的尸体,一步又一步的逼近我们。

  王八转过身,对我说道:“疯子,我没办法了。”

  尸体有的已经走到我们的跟前,开始用腐烂的手指抓我们。我和王八不停的去踢,可是没有用,更多的尸体扑上来。

  我对王八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教我说一遍。“

  王八看了看我,迟疑说道:“你愿意……”

  “不愿意又能怎样!”我大声骂道:“难道被这些鬼东西扯到坟墓里去吗?”

  “好吧,”王八叹口气,“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前有黄神。”

  “前有黄神。”

  “后有越章。”

  “后有越章。”

  “神师杀伐。”

  “神师杀伐。”

  ……

  “何鬼敢当。”

  “何鬼敢当。”

  “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霎时黑暗中一声尖啸,阴风惨惨,无数快速移动的灵魂,在四周飞速转动。所有尸体都快速的往四下散去。回到自己的坟墓。

  这个山坳,又变的安静起来。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黑暗。

  我拾起被金仲丢掉的灯笼,用打火机给点燃了。

  对王八说道,“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王八沮丧的说道:“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是好事啊。”我还没醒悟过来。

  可看着王八苦着脸,突然意识到,王八说的尸体,是我们从宜昌一路被过来的那个叫根伢子的尸体,他现在不见了。 异事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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