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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不能这样!”青萍大喊一声,惹得无袖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青萍还在发出抗议的鼻音,庆妃已然是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回首看她的时候,瞧着眼里只剩了狠色:“不能?!本宫如何不能?”她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奴婢废话有些可笑,是以重新转向尚在震惊中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来的楚妙,“今日打你这一巴掌,也是要你好生记着这宫里的尊卑规矩,往后远远见着本宫了,要知道提前落轿靠边行礼的道理,你既然做了皇上的嫔妃,有些事情便不能像你从前那般任性娇纵,本宫训诫你是为了你好,免得以后再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干了不该干的事,平白丢的,也是太后的脸面。”
庆妃少有这般利齿一回,竟然也学会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道理。
青萍方才处处拿太后堵她,现在被她以太后的名义再堵回去,庆妃觉得舒服极了。
不愿意再看楚妙这副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庆妃翻了个白眼,回身重新坐上自己的撵轿,示意无袖放开青萍之后,准备大摇大摆的离开。
走了没两步,庆妃看着跌跌撞撞往楚妙那边跑的青萍又不顺眼起来。
这丫头嚣张的很,口齿伶俐顶撞自己,只收拾了主子没收拾奴才,如何说得过去?
青萍刚到楚妙身边小声问了句:“小主没事吧?”
楚妙摇头的动作还没结束,庆妃已经又趾高气昂的坐在撵上下达了命令:“淳嫔不懂规矩,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不够上心,太后让你陪着淳嫔,是让你陪着淳嫔还顶撞本宫的么?辜负了太后的信任,本宫该替她老人家好好教训你才是。”
自尝了拿太后来堵话的甜头,庆妃便张口闭口的也拿太后说事了。
见庆妃不走了,打了自己不够,还要打自己身边的人,楚妙赶忙拍了拍撵轿落下,伸手把青萍护在自己身后,俯身行礼道:“姐姐高抬贵手,青萍她不是故意这般的,是。。是我身子不好,她才护着我说的那些话的。”
庆妃挑眉,轻蔑的勾了勾唇角:“谁跟你姐姐妹妹的?往后见着面,你还是称本宫一声庆妃娘娘为好,本宫在家里是独女,只有哥哥弟弟,没有姐姐妹妹,还有,本宫处置一个宫女而已,主子言行有失,自然是做奴才的带为受过,来人,把这不懂事的丫头摁住,赏二十耳光,好叫她长长记性,舌头生来不是乱说话的。”
楚妙护不得青萍,她不管想做什么都会被无袖拦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青萍挨足了这二十巴掌,庆妃才总算是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
楚妙去搀扶青萍,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楚妙能感觉到,这一切似乎就是洛姑姑口中她很快就会明白的那些事情。
这世上是有无缘无故的恶意的。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未曾伤害过任何一人,但仅仅只是她作为太后棋子存在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树敌无数了。
更何况,太后扶持她的最后目的地,是后位。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她们是竞争者,是敌人,永远也不会是朋友。
所以洛姑姑才会在一开始就告诫她:不要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不要付出不必要且注定会被背叛的感情,这样的话,成长的路上唯有伤痛会将她打磨得愈发锋利坚韧,不至于被那些短暂的温暖蒙蔽了双眼。
青萍伤得很重,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庆妃的人下手实在是太狠了。
楚妙自从进宫来以后,一直跟在太后的身边,很多事情不管在心里如何想象,听旁人如何讲述,都比不上亲眼看见亲身经历来得更叫人震撼。
她心疼青萍因为自己被这样处罚,更心疼自己要跟这些人比一个高下。
皇家高墙究竟是什么地方,楚妙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了。
也终于有些懂太后对她说的,自己不能护着她一生的意思。
她得争,得变强,否则的话,这些嫔妃对她的恶意,就足够让她粉身碎骨。
因为她已经被所有人认定了会追随太后的意志去抢夺后位,一旦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输掉,将来的日子,就注定了艰难和痛苦。
青萍对楚妙摇摇头,摸出自己的绣帕来为楚妙擦去眼角的泪水:“小主,奴婢知道您现在心里很不好受,但奴婢希望小主能明白,一时的艰难和隐忍,都是为了将来的光明与荣耀,小主您不必感到害怕,至少。。还有太后在身后为小主撑腰做主,小主要做的,便是挺起胸膛,勇敢的往前走便好了。”
毕竟。。也没有回头路可以选择,既然如此,便义无反顾的前进吧。
青萍撑着身子站起来,她把楚妙也搀扶起来,请她重新上撵轿准备回宫。
出发时候新奇又雀跃的心情,此刻全都被寒冰包裹住了,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青萍也不复来的时候活泼的模样,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显得异常的沉默。
而与之相反,回到天海宫的庆妃,终于是把今日的这口气顺下去了。
她接过无袖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觉得实在太痛快,忍不住道:“方才你干得不错,那妮子叫什么来着?”
“青萍。”
“对,一个小宫女,张狂什么?真以后太后身边出来的就能耀武扬威了?太后想把淳嫔送上凤位的心思谁不知道?怎么,皇上是她儿子还不够,现在连后宫都要姓楚了不成?咱们一同进宫的,哪个家里不是跟着皇上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咱们又哪个不是对皇上全心全意?临到了这个关头,倒显得像是没咱们什么事了一般,那凤位本宫凭什么就坐不得?凭什么就非得是她楚妙来坐?哼。”庆妃越说越激动,对这事儿显然是不满已经很久了。
只是素日里在贤妃那里说话总是不痛快,她是头一个的谨慎,总是劝她谨言慎行,昭贵人又是出了名的闷葫芦,真不知道是怎么跟在贤妃身边那么久的。
现下借着此刻高兴,终于把心里头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庆妃总算是觉得舒服了:“贤妃那么小心翼翼的又怎么样?做皇后难不成还是谨慎小心窝囊出来的?”
无袖听得心惊,小声提醒道:“娘娘,打了那宫女倒是没什么的,可娘娘一时冲动打了淳嫔,恐怕太后是要怪罪了。”
庆妃冷哼:“是她先做错了,太后就算怪罪又怎么样?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话虽这么说,但庆妃心里还是因为无袖这话有些打鼓。
虽说痛快是痛快了,但面对现实问题,太后那边确实也不能不顾。
“可。。”无袖有些担心。
庆妃烦躁的抬眸:“打都打了,那你说能怎么办?还要本宫去给她赔不是不成?那本宫岂不是满宫里的笑话了?太后就算是怪罪,这事儿本宫也不会低头的。”
这要是服了软,以后怕是抬不起头做人来了,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无袖赶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着。。娘娘要不要往贤妃娘娘那里去一趟,或许贤妃娘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赶在太后发难前,咱们先叫太后无话可说。。”
若是放在平时,庆妃肯定会觉得无袖说得有道理,但是今天,刚刚发现自己也能完美反击回去的庆妃听着这话,便不是那么个滋味了。
她挑眉,有些不悦的反问:“你的意思便是,本宫蠢笨,什么事都得靠着贤妃是么?本宫自己就什么也办不好是么?”
无袖一怔,体会出来庆妃语气的不对,扑通一下便赶紧跪下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
庆妃深吸口气,重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她也要证明,离开了贤妃,她自己也可以很强很厉害。
她也是可以胜任皇后的人选。
·
青萍并没有领着楚妙径直去云德宫,她先回到恒湖宫里为楚妙擦药膏,庆妃这一巴掌虽说是用了十成力,但也只是有些发红,远没有自己脸上的痕迹那般骇人。
楚妙盯着手里握着的镜子,说话的时候有些难过:“这样子怕是不能出门了。”
她不想给旁人瞧见自己这模样。
这段时间她做的事,怎么都跟受伤脱不开干系。
青萍一边收敛药膏一边道:“小主只管歇息便是了,太后那边有奴婢呢,小主放心。”
楚妙闻言一愣,伸手拽住青萍:“你怎么不擦药呢?脸都肿了,你还要去哪儿?”
青萍笑笑,抬起眼眸来:“奴婢不必用药,小主不必担心奴婢,只是小伤而已。”
说罢,青萍盯着楚妙依旧紧锁的眉头看了会儿。
楚妙不肯听她的,拽了她的手不肯放,一定要把她刚收起来的药膏翻出来给她擦药。
青萍垂下眼帘炸了炸,随后又抬起来,轻而又轻的叹了口气:“小主,你有一副很好的心肠,奴婢感恩小主,也感激小主,可奴婢盼着小主能明白,身为主子,有时候心肠太过于柔软,是不应当的。”
楚妙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又坚定下来,继续手上的动作,挖了一块药膏在手背上,抬起眼来往青萍脸上擦:“可能我现在还不能明白太后。。以及你们说的这些东西,但我也不认为心肠柔软一些有什么不好,你既然服侍我一场,我待你好些,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她有自己的理解方式,也有自己的成长路径,或许太后是盼着她能少走些弯路,笔直的通往权利的巅峰。
但。。人总是需要自己去跌倒,才能够真正成长的。
就算注定了要争,她也得照着自己的步伐走上去。
如果不能拥有选择,那么至少。。晚一点弄丢自己。
·
青萍从恒湖宫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冰凉凉的,刺痛感有所缓解,很舒服。
她抬头看了眼四方墙外的天空,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她伺候的主子,是个很天真,有着像小孩子一样晶莹眼眸的姑娘。
虽然这后宫注定了腥风血雨,但这一刻,她决定要保护自己主子风雨下的那一点点天真。
直到被摧毁之前,她不希望楚妙孤军奋战。
匆匆赶到云德宫把今日的事情经过汇报给太后之后,青萍的使命便算是结束了。
太后静坐了会儿,手里的佛珠捏过三圈,才吩咐洛姑姑往金池殿去请人。
洛姑姑回来得很快,没见着皇上,只瞧见金池殿大门紧闭,长忠也不在门外候着,负责守门的小太监说皇上今日有要紧的政务在处理,待皇上得了空,会传达姑姑的话。
在殿外站了会儿的洛姑姑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告知后回来了。
太后挑眉思索:“皇上这样闭门处理政务,可不多见,近来是有什么大事么?”
洛姑姑摇头:“未曾听说,想来,是折子太多,皇上怕人打扰,才这般吩咐的吧,太后稍等等,晚些时候皇上自然会来的。”
太后颔首,她倒是不着急。
原以为晚膳前祁瑛肯定会来,谁知道这一等,便径直等到了酉时末掌灯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了,祁瑛走进云德宫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出宫的事情败露,正在想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长忠换了衣裳匆匆跟上,也没来得及了解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什么,更是战战兢兢。
进了内殿行礼坐下后,祁瑛微握住拳头,抬眸看太后。
太后脸色倒说不上是难看,祁瑛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听看太后要说什么,可别自己不打自招。
“皇上忙了一天政务,有些过于辛劳了。”太后关怀一句,瞥向祁瑛,“朝政要紧,但皇上的身子更要紧,若是皇上的身子垮了,这朝堂上才是要乱套了。”
祁瑛连忙应下:“儿子受教,定注意休息。”
太后闻言,也未在此事上多说,她拢了拢袖子,轻声道:“皇上今日可翻了后宫的牌子?”
果然不是出宫的事暴露,祁瑛松口气,声音听上去也自如了些:“忙到现在,一搁笔就到母后这里来了,还没功夫翻牌子。”
太后轻笑一声,知道祁瑛这是找借口也不戳破,毕竟她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皇上没翻是好的,皇上今天一天都在殿里未出,想来还不知道嫔妃间那点糟心事情,今日若翻了牌子,怕是又要闹起来了,没个消停。”
祁瑛皱眉:“又怎么了?”
太后:“今日哀家让宫人陪着淳嫔去六宫认路了,遇上从皇上那里回来的庆妃,大抵是心情不好,两人一言不合便生了口角,庆妃那个半点亏不肯吃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当场便连带着淳嫔和宫人一块儿收拾了才肯作罢,于理说,这事儿谁也不在当场看着,自然是都觉得自己委屈,于情说,哀家自然偏疼淳嫔,觉得她性子骄蛮,但也正是因为哀家偏疼淳嫔,这事儿就算告到哀家这里来了,哀家也着实不好处理,只能请皇上过来,听听看皇上怎么说。”
祁瑛深吸口气,意味深长的看向太后,像是已经把太后的心思看穿了一般:“女人之间的事,从前都是婉婉在管的,她在的时候,从没有过这些糟心的事情,如今瞧着就贤妃稳重一些,让她去左右劝劝便是了。”
太后抿嘴笑:“皇上说得极是,但这事儿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贤妃再如何,也和庆妃是一个位份上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久了,旁人难免心有不服,断然会闹出更大的矛盾来。”
祁瑛收回视线,低垂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太后的意思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里也不可一日无主,先皇后去了,哀家也深表难过,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人也总是要往前看的,如今已经翻过新年了,大晋后宫的安宁和稳定,总不能一直靠着她们自己来平衡,这平衡点之间的左右,总的要有人来掌控才行。”太后挑眉,语重心长道,“哀家知道,你觉得没人能取代先皇后的位置,但是皇上也该明白,哀家年纪大了,这后宫诸事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今日哀家不说,来日大臣们也会进言继后之事,这不是皇上不愿意就能够逃避的问题,因为这不是家里面娶个续弦的问题,这是大晋的国母绝不能这般空着的问题,在后宫嫔妃闹出更大的事情之前,继后一事,皇上必须要考虑了。”
果然是这个。
祁瑛讥讽的勾了勾嘴角,手指磨擦着,显示着他内心的烦躁。
太后口中所谓的‘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便是事事安排妥当,处心积虑的达成自己的目的么?
她这么想让楚妙坐上那个位置。
他又怎么能成全了她呢?
祁瑛捏紧大拇指,随后又松开,他抬起眼来环视一圈眼前的景色,最后把视线落在太后脸上。
他与曾经的那个母亲。
早已经渐行渐远了。
母子离心,不是他想要的。
可就是眼前这个,他所谓的生母,让他见识了所谓亲情在她的眼里有多么的廉价。
祁瑛再开口,语气已是决绝:“太后思量有理,继后一事,确该商议商议了。” 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