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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娘子天生一副善人相,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下马车就余光扫射,精准的看见了对面独自站着的祁道,行礼问安上能做到滴水不漏,也算是难得的一种交际才能。
就是郭大娘子这副善心肠又柔弱的模样,在外人口中博得了不少好名声,原本管理好一个宅院是当家主母的本分,可落在郭大娘子身上,好像能够管好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件多么值得夸赞的事情,毕竟她这个身板要想震慑住那么多人,也是属实不易的。
自家后宅里头的事多了去了,不是身处其中,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子,表面上风风光光的人,私下里便不见得也是那般了。
在沈玲珑的眼里,眼前的郭大娘子就是一只裹紧了羊皮的恶狼,一双眼睛幽幽泛着绿光,转脸看她笑起来的样子狰狞又可憎。
那种跗骨之上的怨毒,非亲身体会过的人不能知晓。
明月臣轻拍这一下很有用,沈玲珑瞬间稳住了心神,深吸口气,低垂下了头。
她一直以来都很坚强的面对这一切,从前有娘的保护,如今她只有自己一人,要报娘的仇,还要自己活下去,已经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了,这么多天,她连哭的功夫都没有,或者说,心里的泪已经流干了,眼里反倒是挤不出泪来了。
郭大娘子有孤身一人前来面对江莠的勇气,已经让姜霆夜另眼相看了,至少在护儿子这一点上,她算是做到了极致。
是以他的注意力都在前头的郭大娘子身上,沈玲珑稍纵即逝的不对劲,完全没注意到。
“让丞相大人见笑了。”郭大娘子行过礼,三言两语便将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归于误会,“我家这个丫头生性顽劣,行事莽撞,素日里便爱在城里四处闲逛,今日溜进赌坊里玩,不懂规矩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一群人围上来吓得乱窜,慌忙中口不择言,想来都是误会,我这便接她回去好好管教,惊扰丞相大人和夜公子,妾身先在这里替玲珑赔不是了。”
“你撒谎!”沈玲珑立刻反驳。
郭大娘子却面不改色,轻叹了口气,仿佛真是个为孩子顽劣头疼的母亲,对沈玲珑招了招手:“玲珑,过来,不许再胡闹了。”
沈玲珑拽了拽姜霆夜的衣袖,显然是不肯过去的。
姜霆夜撇她一眼,女人真是麻烦,但这麻烦是他捡回来的,这时候扔下不管似乎也不太好,是以只能挑眉开口:“我听说你儿子也在赌坊里,输了钱要卖庶妹,这也是误会?”
“听说?夜公子听何人说的?”郭大娘子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眼神似有似乎的扫过他身后的沈玲珑,“是听玲珑那丫头说的么?她与长兄常有口角,胡乱说的话,如何能作数呢?”
姜霆夜被郭大娘子这绕圈似的聊天法逗笑了,答非所问这四个字,郭大娘子深得精髓:“赌坊追出来的打手说,你们沈家欠了赌坊千银的巨款,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气?能砸坏多少的东西?值得上千银之数?”
原以为这话说出来,总能让郭大娘子稍变颜色,谁知道郭大娘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抬手掩嘴轻笑,一副无奈模样,半响后,才回了姜霆夜的话:“夜公子此等身份,就算在赌坊里头欠下千金之数,想必都是能赊下的,不为其他,只为公子姜氏一族的身份,便是这盛京里的通行证,赌坊不怕找不到公子,更不怕公子还不上这钱,可这丫头却不同,她砸坏的东西,不给个说话,扭头就跑,任凭是谁都怕她赖了不是?所以那所谓的千银之数,是追上去的打手怕人丢了的说辞,原以为公子知难而退,不会再管这事,人也能带回去,谁知道公子丢了袋银两还是把人带走了,丞相府三字说出来谁还敢追?真要欠了千银,沈家拆了宅子,怕是才能勉强还上了。”
她说得坦然,好似真就是那么回事了,姜霆夜皱着眉头,追问道:“不是千银,那是多少?”
郭大娘子抬手,示意身边的婢女将东西给她,那婢女从袖中摸出来的,正是姜霆夜扔给那赌坊打手的银袋。
郭大娘子将银袋递给江莠,轻声道:“不过十两银子,妾身已经替这丫头还上了,公子的东西在此,因为不知里头有多少银两的缘故,还请丞相大人代为公证,若是缺了少了,沈家定然如数还上,答谢公子对我家玲珑的相助之恩。”
一连串的解释和行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姜霆夜当场石化,千两和十两也差的太大了一点吧?!
若不是早先在郊外遇到了被追杀的沈玲珑,今日光是听沈玲珑和郭大娘子各自的发言,姜霆夜都差点相信这真的只是沈玲珑一个顽劣庶女的恶作剧了,而身为嫡母,郭大娘子的做法已经堪称完美。
他还要再问,一直沉默坐着的江莠突然开了口:“大娘子费心了,家中子女众多,个个要管,想来不易。”
见江莠开口说话体谅自己,郭大娘子赶忙道:“辛苦不敢当,都是本分。”
江莠侧脸看一眼沈玲珑,见她眼中神色愤怒又瑟缩,心中有数,不过人家嫡母都亲自上门来解释赔罪了,不让她把人带走,未免说不过去,是以江莠将视线移到姜霆夜身上,轻声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霆夜,还不快让玲珑姑娘跟着大娘子回去?”
有江莠这话撑腰,郭大娘子稍稍站直的腰板挺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沈玲珑抬眼看江莠,想说什么,被江莠淡淡看了一眼,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姜霆夜更是困惑的看向江莠,几秒后,拽了一把沈玲珑:“回去吧。”
他还是更相信江莠的决定,江姐姐这么做,定然是有道理的。
沈玲珑轻咬嘴唇,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靠谁也靠不住,她松开拽着姜霆夜衣袖的手,低垂着眼眸朝着郭大娘子那边走去。
途经江莠跟前的时候,江莠端起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突然问道:“沈姑娘可读过什么书么?” 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