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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绮陌一直看戏，刚才又走了神，此时突然被肃王点名，愕然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谢缁尘见她怔住，转头回复肃王：

　　“秦姨娘应是想起兄长，一时感伤吧？”

　　肃王邪笑：

　　“本王看她那样，不似感伤，倒像幸灾乐祸！今次秦朗假传消息，给我信阳带来许多不必要的伤亡。他的消息着实信不得了！”

　　“既然他已无用，秦霜留着也无用了。”

　　靖王暗道一声糟，连忙阻止：

　　“七王兄，且慢！”

　　肃王疑惑地看着他：

　　“你有何异议？”

　　靖王环顾四周，让肃王屏退左右。

　　两人在营帐内密聊。

　　郑玉芝和李氏被带到隔壁营帐中休息。

　　陈绮陌站在营帐外，紧张地看着毫无动静的帘帐，心里揪得慌。

　　谢缁尘拉住她的手安慰她：

　　“莫怕。九王叔是极心善的。纵然父王想对你做什么，九王叔都会劝住他。”

　　陈绮陌一想，用手语回他：

　　[其实我并不怕死，只是担心对上京那边有影响。]

　　谢缁尘一想，点头：

　　“虽然秦朗此次传了假消息，却并不代表他不重视你这个妹妹。或许，九王叔也会用这个理由劝住父王？”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拉着陈绮陌往营帐边靠过去偷听。

　　帐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肃王语声冷淡：

　　“你此番阻止我杀了秦霜，是有何计策？”

　　靖王声音依旧温润沉稳：

　　“她毕竟是秦朗的妹妹。秦朗纵然对谢渊明忠心一时，却不会忠心一世。如今，谢渊明把秦霜赐给你，明着给你塞了个眼线进来。你若当真将她杀了，谢渊明反倒痛快！”

　　肃王皱眉，心中不解：

　　“此话何意？”

　　靖王叹息一笑：

　　“举个例子，就拿你目前手下得力的项羽来说。他勇猛无双，能够助你夺得天下。但他却有一个软肋，就是他的妻子。这让他无法全心全意地帮助你。你该如何做？”

　　肃王心里更疑惑：

　　“以其软肋要挟，岂非让他更卖力？”

　　靖王深深看他一眼，无奈摇头：

　　“非也。如此虽会让他对你唯命是从，却会让你们二人离心。若君臣之间以质留亲眷来维护忠诚信任，亡国不远矣。这也就是谢渊明没有杀了秦霜的原因。”

　　肃王眼中暗芒一闪，嘲讽一笑：

　　“本王知晓了。我还道那谢渊明白给我送来一个棋子，没想到，他是把自己手上的烫手山芋送过来了！”

　　若谢渊明以秦霜的性命要挟，秦朗必定会和他君臣离心。但秦霜一日不除，秦朗心头的挂念便存在一日。

　　他是把秦霜嫁给肃王，借肃王之手除掉秦霜，让秦朗彻底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器！

　　靖王见他明白其中利害，警醒道：

　　“七王兄切莫中了谢渊明的计！这小子自小在冷宫跟着女人开蒙，脑子里坑害人的东西可不少！”

　　肃王暗恼：

　　“秦霜这人，本王还得好生供着？”

　　靖王轻笑摇头：

　　“自然不是。此次十里坡被伏击一事，因秦朗而起。兄债妹偿，你只管跟上京通个消息，言道秦朗假传消息让你差点遭劫，便剥了秦霜的姨娘之位。”

　　“谢渊明想暗里杀了秦霜，你就明着保她。僵持数月，你再看秦朗，他究竟倒向谁！”

　　肃王暗想一阵：这谋划的确不错！

　　遂朝九弟比了个大拇指：

　　“依你所言！”

　　陈绮陌听到里头的对话，心惊不已。

　　她本以为，自己这次穿越又会被强制回归。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还有长寿命？肃王要保护自己？

　　紧接着，她对古人的谋略智慧深感佩服。

　　君臣之间的关系维护，竟然涉及如此多的弯绕。谢渊明的计策不可谓不高明，可惜，他对上的是多智近妖的靖王！

　　谢缁尘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些话，顿时心惊不已。

　　他原以为，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下忠诚于君上，天经地义。

　　他看着姥姥，低声喃喃：

　　“十八皇叔这个皇位，做得太累了。真心也要真心来待。若他当真爱才，便真心以待，必会天下归心。如此精于算计，迟早会死在自己策划的局里。”

　　陈绮陌欣慰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比划：

　　[这世上还有很多让人惊奇的事情，你都会去领会。你才八岁就能看到大局，我很开心！]

　　谢缁尘看着她的比划，心里只明白个大概。

　　他看姥姥满脸欣慰，心里也蜜一样甜。

　　“听父王这话，是不会惩罚你了。今儿晚上我带你去营外一个山头。那里是我们营内筑烽火台的地方。我在那儿藏了好东西，想给你瞧！”

　　陈绮陌笑着点头，右手不禁又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谢缁尘低头笑着。

　　他感觉到了头上熟悉的温度。

　　四年前，姥姥总爱这样揉他的脑袋，一边揉还一边说着哄孩子的话儿。

　　他鼻头酸酸的。

　　下一秒，他一把将陈绮陌抱住，把头埋在她的肚子里。

　　泪水把她的外衫沾湿。

　　他感觉自己的小脑袋被刨了一下，心知姥姥疑惑自己的奇怪举动。

　　于是，他瓮声瓮气地回道：

　　“刚才眼里进了沙子，尘哥儿就着您的衣裳擦擦。等沙子擦出来了，就好了。”

　　陈绮陌将信将疑地点头，任他在自己怀里窝着。

　　谢缁尘哭得越发肆意，嘴张得老大，半点儿声儿也不敢发出来。

　　一旁。

　　乐齐让十三营的将士停止操练，开始休息，刚转头，就瞧见肃王营帐外头一高一矮立着两个依偎的人儿。

　　高的正是七日前进了王府的秦姨娘。

　　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他绝不会认错。

　　至于小的——

　　他不由嗤笑，双手环胸走过去：

　　“哟，尘哥儿，你这是想娘亲了？作甚往女人肚里钻？”

　　谢缁尘正哭着，听到这话，差点儿被气岔气。

　　他随手抹了泪，转头用泛红的眼瞪着乐齐：

　　“乐齐！你整日里胡言乱语，当心我将你军法处置！”

　　陈绮陌诧异地朝乐齐看去：

　　[这个就是乐齐？四年前往祁阳候府跑的那个野孩子一样的娃儿？]

　　乐齐丝毫不在意她的眼神，调笑着问谢缁尘：

　　“敢问小世子，我犯了哪条军规啊？” [重生]画堂晚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