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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尔顿的算盘也许是打错了。

　　望着本无尘跟随阿伦德尔进入房间之中，站在走廊上的君言如是想道。

　　现在已经是日落之后的时分了，也许是地处于山林之中，城堡很快就被浓浓的夜色所笼罩。从走廊往外看去，那浓得吓人的雾气叫外面漆黑一片。稍微抬起视线，就连夜里的星空都被浓雾所遮。

　　城堡的照明方式非常古典，走廊的亮光全部源自于挂在走廊两边墙上的油灯。油灯的隔间有一段距离，走廊因而整体看起来比较昏暗，有一些角落甚至暗到看不清楚墙上的拼接痕迹。

　　在这种地方，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靠在墙上的君言转动视线，侧身看向在身后房间里的几人。霍尔顿、“飞翔者”、“净火之巫女”、“空间领主”以及“挑灯者”共聚一室，组成了不同的圈子，各自谈论着各自的话题。

　　“挑灯者”是落单了的一位，而“净火之巫女”似乎也无心和其他人交流，两人分别待在了房间里的两个角落，前者坐在了桌子旁边提着茶杯，在剑姬之青的服侍下悠悠闲闲地喝着，而后者则端正地跪坐在窗户的旁边，闭目养神。

　　剩下的几人则组成了一个交流会，有的无的在聊着不知道什么话题。

　　君言和叙灯火则站在了房间的外面，也没有加入到任何一个圈子之中，而阿伦德尔和本无尘则结伴走进预定的大厅之中，关上了厅门，探讨可行的办法并作出一定的尝试，试图从希丝娜身上抽离“时之核”。

　　霍尔顿原本还打算借此探查在场几位魔法师的力量以及秘术。

　　不过，显然没有人愿意把这些暴露出来，阿伦德尔也明白到这一点，特地安排几人逐个进入大厅作出尝试。

　　就像是面试一样。

　　君言完全没有办法看见里头的情况，毕竟隔着了墙壁以及厚重的门，他想霍尔顿应该也没有办法才是。

　　“你在和谁聊天？”

　　君言有些无聊，将视线转到另外一边，斜斜地靠在墙上的叙灯火正在把玩着手机，他探头过去看，却见对方正在和另外一个人聊着快信。

　　联系人的名字是“神棍九歌”，对方十有八九是叙灯火那位“观星巫”朋友。

　　“偷看可不好哦。”

　　叙灯火头也不抬，只顾着操作着手机，编辑着新的快信讯息内容。她是不介意君言在偷看自己的聊天内容的，因为里面她和九歌在聊的和君言也有关系，她们在谈论着这边的情况。

　　君言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九歌来了迦蓝巷？”

　　这是君言刚才在快信的聊天框里面看见的。

　　“是呀，还带着绮罗以及哈士奇呢。”叙灯火慢条斯里地说。

　　“绮罗和阿凌也来了？”

　　君言先是皱眉，但很快就释然过来。

　　“哦，你说要找帮手，结果还是找了他们两个？”

　　“还有连翘。”

　　“那个川府矮妹？”君言挑起一边的眉头，“她很凶。”

　　君言想起在敬家事了之后，见着连翘时，她对着自己一顿国骂的光景。连翘数落他不顾大局之类云云的，还摆了难看的脸色。

　　不过，君言对她的印象并不差，至少对方足够直接。

　　他喜欢直接的人，不喜欢那种转弯抹角的人，所以他对连翘反而有一些好感。

　　结果，他的快信里面也多了连翘的联系方式。

　　虽然两人至今也没有谈过什么话，但应该也算是交上了朋友才是，而九歌也在叙灯火的介绍下，出现在君言的快信名单之中。和连翘不一样，九歌似乎是属于多话的类型，经常找君言聊天聊地。

　　可惜，君言的性格就是那样子。

　　一般而言他们的交谈并不能持续多久，往往都会因为君言只回覆表情让少女败兴而回。

　　“他们能帮上忙吗？”

　　君言不介意接受南宫绮罗和周云凌的帮助，朋友本来就要互相帮助的，而他对叙灯火也是这种态度──当然，由于他不时的任性经常连累到叙灯火，所以他对叙灯火会格外有几分愧疚，提出一些任性要求时也显得迟疑。

　　“至少可靠。”

　　叙灯火把手机塞回外衣的口袋之中，给了一个无法叫人安心的答案。

　　两人的情况已经恶劣到要寻求可靠但未必有力帮助的地步，君言虽然很感激九歌等人的伸出援手，但他实在无法为两人的处境松一口气。

　　哪怕只松一口气。

　　“你说本无尘会成功吗？”

　　君言随便找了个话题。

　　“你想他成功吗？”叙灯火无聊地踢着脚，“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他成功了，就没有我们的事了？”

　　君言坦然承认自己有这种期待。

　　“嘿，你可别忘了，你如果发挥不了作用，阿伦德尔可不会把他的乖孙女交到你的手上哦。”

　　叙灯火瞥了一眼紧闭的厅门，口气略显嘲讽。

　　“我知道。”君言没有忘记早两天阿伦德尔说过的话。

　　“说起来，无论在你的立场，抑或是在应对局的立场，本无尘不成功才是好事──应该说，所有人都不成功，最后我和你成功了，这才是最好的剧本。”

　　君言对叙灯火半是自嘲半是认真的话深以为然。

　　如果是其他人成功了将“时之核”抽离出来，那么君言和叙灯火又该如何去接触“时之核”呢？那恐怕也是一个大麻烦，除非应对局届时取消这个任务，否则他们和霍尔顿肯定要承受更多的风险。

　　嗯，他们本来的风险就已经够大了。

　　“后悔答应了？”

　　叙灯火似笑非笑地问，君言摇了摇头。

　　“没有后悔不后悔的，既然决定了，就后果自负，有什么好后悔的？”

　　“绝不轻言后悔两个字？”

　　“这世间上很多事情，从来都没有正确的说法。既然如此，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呢？也许我当初作出第二个选择，事到最后依然会后悔。说白了，人就是不容易满足，喜欢怨天尤人，所以才会有后悔两个字出现。”

　　君言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你经常说自己不是哲学家，现在怎么又说这个啊？”

　　叙灯火取笑了君言，君言耸了耸肩，也没有多介意的样子。他决定把话题拉回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上，询问叙灯火说：

　　“你有什么计划吗？”

　　“什么什么计划？”叙灯火刻意用上拗口的说法。

　　“无论如何，总得把‘时之核’抽离出来，才有以后吧？我就算要‘那个’也得接触到‘时之核’才行。”

　　“诚然如此。”叙灯火用力地点头，“不过，雾都显然已经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是我和你。”

　　君言边思索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然后指向叙灯火，同时说：

　　“我，就是白炎的力量，而你，则是妖精印的力量。”

　　“说起来，也真是巧合过头呢。”叙灯火透过鼻味发出一个意味深远的单音节，“术式的创造和毁灭，我和你正好掌握这个截然相反，一体两面的力量。”

　　“你一直都在怀疑我和你的相遇，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操盘。”

　　君言严声指出。

　　叙灯火轻嗯一声，感到压抑。

　　“整件事情彷佛都有人在幕后操盘。对于魔法师而言，巧合、偶然是一个伪命题，有因必有果，一定都是必然的，否则因果论却难以成立。”

　　“……”

　　君言不作声，叙灯火却认真地询问他：

　　“你怎么想的？”

　　“你比我懂得更多，也比我聪明，你既然觉得有奇怪，那就是有奇怪吧。”

　　这确实是君言最真切的想法。

　　很多事情上，确实巧合得可怕，而且在旧街区，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那么一颗小珠子偏偏落在自己的口中，如果这真是偶然的话，那得要巧合到何种地步才能让这件事发生？

　　过于巧合，就和必然没有两样了。

　　“就是觉得烦。”君言沉闷地吐出叹息。

　　他不喜欢烦恼。

　　更不喜欢，幕后有黑手在控纵自己人生的感觉。那种未知感叫人反感和焦灼，他觉得那就像是在冬日里，自己身上黏了一层油般浑身不自在。

　　“好了，”叙灯火脸上浮现笑容，“别说这个了，越说越烦，还是讨论一下该怎么办比较好。”

　　君言再次用眼角余光看向房间里面，像是在警戒是不是有人偷听两人的说话一样。事实上，那群魔法师如果要偷听两人的说话，压根不用竖起耳朵，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打听两人的交谈内容。

　　“该怎么办？”

　　“一般而言，难点不外乎就是该如何抵御‘时之核’的时间干涉罢了。当然，这显然不是一般而言的情况。‘时之核’应该会对于任何人想要将它抽离的行为有所反抗，否则阿伦德尔就不会广邀魔法师，集思广益了。”

　　君言试着想了想。

　　是的，雷恩和希丝娜似乎都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力量。他们可以饮食，也可以喝水，而且时间干涉的本身是不影响他们自身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把被埋在心脏位置的“时之核”抽离出来，显然不会是一件难事。

　　两人只要控制力量，凭借阿伦德尔的能力，他肯定能够在短时间里把“时之核”抽离出来。就算退一万步，两人也能够自己那把刀子，把左胸剖开，强制地把那东西给挖出来才是。

　　但是，阿伦德尔依然束手无策。

　　就此可以证明的，就是肯定还有一个叙灯火和君言所不知道的难点，而霍尔顿之前也没有提到过难点的所在。

　　霍尔顿是否预先知情呢？

　　君言得走进房间里，直接询问他才能够得知。

　　“你觉得是什么样的反抗呢？”

　　君言认为阿伦德尔如果真的想要借助他人的力量解决问题，就应该先把难点揭示出来才是，否则其他人又该如何准备呢？

　　“依然是时间干涉的问题吧。”

　　叙灯火想也不想地答，早就有所猜测。

　　“他们不是能够控制吗？”君言蹙起了眉头。

　　“有限的控制。”

　　叙灯火纠正，脸上荡漾着狭促的笑容。

　　“说明白点，行吗？”

　　“我们先假设一件事，就是‘时之核’有着某种机制。”

　　叙灯火的假设不是毫无根据的，君言从对方颇有自信的表情之中，能够察觉到这一点。

　　“机制？”

　　“一般重要的魔导仪具，都会有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而一些东西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灵性的积累，甚至可以发展出类似意识的某种意志。死灵之书，你听过吗？就是克苏鲁神话里，所描述的一本最强魔导书。”

　　叙灯火说了引人好奇的事情。

　　“克苏鲁神话？”君言有读过相关的作品，“那东西真的存在吗？”

　　“很多神话都是有根据的，人类文明的发展本来就和神话息息相关，你要如何去证明封神榜不是真的？”

　　人能够证明一样事物的存在，但永远无法证明一样事物的不存在，这是一个经典的理论。

　　“我认为这些都是迷信。”

　　君言更想说自己原先是这样子认为。

　　“那魔法就不是你口中的迷信产品吗？”叙灯火的反问叫君言一时无言，后者继续说下去，但脸上浮现几分不悦，“‘挑灯者’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又忘记了？虽然我不想提她，但是她曾经提到过魔法也是一门科学。有些事情不是迷信，所谓的迷信是指盲目地相信、不理解地相信，但对于有根有据的东西，那可不是迷信。”

　　“所以克苏鲁神话是真的？”君言显然更在乎真假的问题。

　　“有真的部分，也有假的部分。”叙灯火认真地召竖起食指，晃了晃，“你要知道人们有时候，只能片面地记载下来一些事情，因为他们根本不理解其中的原因，只看见了事物现象。”

　　君言有些烦这些理论和概念。

　　“死灵之书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现存的一般魔导书，是克苏鲁神话真的那一部分，现在被封印在死海图书馆。”

　　“死海图书馆？”

　　又是第一次听见的陌生名词，一连串的情报直教君言连反应都来不及作出。

　　“魔法协会的禁书图书馆。”

　　叙灯火随口说道，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她顿了顿，又说：

　　“死灵之书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那是很有名的……呃，魔导书？”

　　至少在影视作品里，它是。君言在心里补上这么一句。

　　“你觉得它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呢？”

　　“什么形式？”君言觉得叙灯火这个问题有点白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必有深意，“难道不是书吗？”

　　“不，它是以人的形象存在于世的。”

　　“人的形象？”君言难遮惊讶。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哦。”

　　叙灯火刻意用上了调戏的语气，摆明是在挖苦君言对可爱的女孩子有着偏爱。

　　当然，那是诬蔑，君言自觉自己没有那种偏爱。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