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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这气息是……”
地下室里，剑姬之青突然抬起脑袋望向天花板的方向。
有一种叫人厌恶的气息从上面传来，尽管隔着了许多墙壁和楼层，但是那味道就像是在身前不远处发出一样，剑姬之青很讨厌这股味道，一度捂住了鼻子。
而且，肯定不是错觉。
自从那味道出现之后，这里的飘浮物──那些扭曲的魔力泥块就更为躁动起来。
“那是恶魔的香气。”
“挑灯者”似乎对此了解甚深，轻易就能把味道的真身给联想出来。她真的有不知道的事情吗？剑姬之青时常会有此怀疑。
“恶魔的香气？”剑姬之青眨了眨眼睛，”是指那种恶魔会喜欢的香味吗？”
“回答正确。”依格莉丝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霍尔顿是香料师，而香料师从来都不只制作人类用的香料。恶魔用的、精灵用的，也是香料师的研究范围。”
“霍尔顿先生要召唤恶魔？”
剑姬之青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已经感受到某种压倒性的存在正在现世。
“他，早就召唤了恶魔，也不差这一只了。”
“挑灯者”的回答却显得意味深远。
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她的头发就像是透出了金光一样，像是映着破晓晨辉的波浪在这扰动，伴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抖落着金色的光芒一样。剑姬之青知道这不是错觉，而是自家主人体内的魔力越发充盈之故。
“霍尔顿先生早就召唤了恶魔……主人，你这是在说……？”
“起死回生──被强制从亡者世界带回来的两个人，难道就不是恶魔了吗？”
“咦？”剑姬之青不明白这个比喻里的意味。
“你知道冥府是什么地方吗？”
“……地狱之类的？”剑姬之青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只能靠猜的。
“地狱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挑灯者”不置可否，笑意盈盈地询问下去。剑姬之青又再想了想，好几秒后才试着提出。
“……十八层地狱、炼狱之类的？就是一个受苦的地方？”
“挑灯者”笑了笑，终于不再用问题当作回答，而是用平静的声音开始诉说：
“这里可能会有些偏差，冥府也不是一个受苦的地方，纯粹是一个亡者的归处罢了。但到了冥府，人会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会记得生前的思念，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分等着投胎。而在这些亡者的认知里，冥府才是他们的整个世界。在冥府里面，亡者有着另外一套认知和价值观，和一般人不一样。单从这个层面上而言，亡者难道和恶魔就有两样了吗？实际上，精灵、妖精、天使也是这一样的存在。他们的价值观基于他们的世界，和他们的信仰，这是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东西，其中的差异甚至大于魔法端和一般人。”
“……原来如此。”
剑姬之青其实听得迷迷糊糊的。
她不是很能理解“挑灯者”所说的大相径庭，具体是有着什么样的差异。坦白说，她其实连一般人的价值观都不是很懂，因为她早就被“挑灯者”所设定。
但是，“挑灯者”今天意外地健谈。
“比方说，有些人不认为主人是该效忠的，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算计主人，你能够理解这样子的想法吗？”
“这是断然不能理解的。”
剑姬之青本能地几乎速答。
“就像是这样子。”依格莉丝笑了笑，“他们的思维和在事情的选择里截然相反，否则为什么冥府要和一般世界隔绝呢？你应该见过死灵术师召唤的亡灵吧，你觉得那些亡灵能够沟通吗？”
剑姬之青回想以往曾经见过的景象。
“挑灯者”虽然算是半个家里蹲，但偶然会有人来做客拜访，而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大魔法师的级数，其中就有一位死灵魔法师。
他曾经带着自己新召唤的强力亡灵向“挑灯者”炫耀，剑姬之青至今都能够记得自家主人当初看见那具死灵时所露出的厌恶表情。
具有自主的意识，甚至和可以别人交谈，但是谈吐之间都透露着恶质的性格和价值观，仅因为好奇想要毁了几具人偶，惹得“挑灯者”不悦至极。
幸好，最终那名死灵法师也自知自己的召唤亡灵言行不妥，及时识趣的离开，否则事情可能就不会如此简单解决。
自从那天起，剑姬之青就对同为工具的亡灵感到反感。
“奴大概明白主人所说的话，不过……霍尔顿利用‘时之核’将他的孩子恢复到生前的态度，灵魂──认知、价值观等不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吗？”
剑姬之青心想霍尔顿该不会不知道亡灵和一般人的不一样，他应该有考虑到才是，那么关键是不是在于“时之核”呢？
“我不认为灵魂会被‘时之核’所干涉。”
依格莉丝说这句话有几分把握呢？剑姬之青无从判断，因为那语气实在是太过于平淡，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清水一样。
“虽然‘时之核’已经号称接近神明的领域，甚至已经是神迹的再临，但是灵魂是连神明都难以触及之物。在道家的理念里就是不属于五行之物，就算是神明的力量要干涉灵魂也是差了一些的。”
说完，“挑灯者”笑了起来，感叹地说：
“可是霍尔顿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有些事情，从来都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更根源的问题。”
忽然地，剑姬之青心底里的湖泛起了波澜。
有一个疑问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种子，终于茁壮而生一样。是斩草除根，抑或是任由它生长呢？剑姬之青的潜意识替她做出了选择。
“主人，这一系列的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已经预料到了？”
剑姬之青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冲动一样，轻声却莫名响耳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挑灯者”的眼皮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长而翘的眉毛也跟随晃动。
“你是怎么觉得的呢？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挑灯者”总是在引导剑姬之青尽可能说出自己真心的想法一样。剑姬之青犹豫了好几秒，才试着说：
“奴觉得主人并非全无所觉。”
“嗯。”
“挑灯者”不置可否。
剑姬之青知道她虽然没有在承认，但其实那一些听似没有意义的单音，已经是在承认了这个事实。
是的，在很多事情上，“挑灯者”似乎都拥有先机。
剑姬之青已经不止一次怀疑“挑灯者”其实对很多事情早就有觉──那已经是近乎预知未来的准确预测了。
那么，这一次她知道多少呢？
小黄的牺牲她是不是知道呢？剑姬之青思忖至此，就不禁有些害怕了。如果“挑灯者”真的知道棍姬之黄很可能会遭害，她却默然地眼睁睁这件事的发生，并在事后演出了那么一场好戏码。
就算是剑姬之青也难免会为此心寒。
她有些不一样了。
她也会开始怀疑“挑灯者”，也会对她一些言行感到小小的不满。这换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小黄的事情，我没有预料到。”
自己脸上的复杂表情变化有给主人看到吗？剑姬之青惊闻“挑灯者”特地补充上这一句话。
“主人，奴没有……”
“这是好事。”依格莉丝伸出食指抵在剑姬之青的唇前，阻止她说下去。
剑姬之青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一番话。
“你能够有自己的思考，是一件好事。你越像一个人，就更能证明我的能力，所以你不必藏起来。”
“奴……”
不知怎的，剑姬之青觉得“挑灯者”在自己脸颊上反覆摩挲的手凉得吓人，缺乏了应有的温度，就像是刚从冰里抽出来一样。
凉得彻骨。
剑姬之青忍不住浑身震颤，后退一步把脸颊从对方的掌心中抽离。
“……”
“挑灯者”稍微瞪大了眼睛，剑姬之青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主人，你的手有点凉……”
她慌忙地解释，伸手捏住了“挑灯者”的手。果然有些发凉，但也没有凉到像冰一样，剑姬之青想着将“挑灯者”的手揉暖，边思考着自己刚才的反应。
一定是主人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个混杂着不定情绪，渴望、期待、激动不一定而足的眼神。
主人也想在奴身上寻求什么的样子……剑姬之青忽然想到这件事。
“可能是有些魔力使用过度了吧。”
依格莉丝任由剑姬之青给自己揉手，好像没有怀疑剑姬之青身怀异思。上面的情况似乎在一变再变，剑姬之青能够感受到有两个战场的存在。
至于再深入下去，她就不知道了。
同一时间，她有一些不安。
不仅是“挑灯者”的问题，还有这个房间……那些污染的魔力物好像越来越活跃了，她看着“挑灯者”多处被灼伤又再复原，而她自己身上也多处遭到污染。
她不明白“挑灯者”为什么坚持要坐在这里。
“小青，你知道这底下有什么吗？”
像是看穿了剑姬之青的想法和狐疑一样，依格莉丝摆出淡淡却深远的笑容这般问道。
“……城堡的底下？”
怎么突然会问到这个呢？剑姬之青歪起脑袋。
“这里底下有着这座城堡强力结界的所有术式回路。它以下水道的方式往下延伸，并组成了结界的术式，而在其中心处是一个‘魔力炉’。”
“魔力炉！”
剑姬之青回想起在敬家所看见的那个魔力炉。
“所以，这里才会有污染物吗？”
“不一样。”依格莉丝轻摇脑袋，金色的波浪摇曳不定，“这个魔力炉没有那种污染的能力，它比较清洁，和汤姆所研制的不一样。这个魔力炉更多是在利用天然的魔力循环，并从中加强这种流动，从而生产魔力维持结界。”
“啊……”
剑姬之青眨了眨眼睛，“是属于出力比较小的类型吗？”
“造大了，出力自然也会上去哦。”
依格莉丝顿了顿，又说：
“这个魔力炉所产生的污染很小，而且在外壳上有着相应的净化机构。”
“污染不是魔力炉所产生的。”剑姬之青听出依格莉丝的话里深意，“这里的污染果然和主人先前所说，是‘时之核’的扭曲所造成的？”
“诚然如此。”
“挑灯者”笑了笑，“这里就是扭曲最深的地方，而下面那具魔力炉把这种受污染的魔力加以循环，也已经成了一具魔力污染产生源了。”
简单的道理。
如果源头本来就受到污染的话，那么几条河川包括上面所有水车都会受到污染。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