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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凌跟随着连翘的脚步。
他小心翼翼地紧跟在连翘后面，却又不能过慢，以免离开提灯的火照范围。走廊里头，两人的脚步声不断回响，听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连翘属于不爱说话的类型。
又或者是，周云凌找不着话题和她搭话。明明他要比连翘高出许多，但彷佛她才是真正的大人一般。
两人离开了仓库后，就在附近的走廊悠转、闲逛。
提灯确实有在起效。
在走廊上巡罗的式神完全无视了两人的存在，但他们也不能因此随意行动，因为如果这些式神一旦进入光照范围，就会察觉到被光芒遮盖的气息和存在感。
是的，这个提灯的光芒其实就是一个小巧而精妙的结界。
走廊里除了小的式神存在，大概每有一个间隔，就会有成年人高的大形式神存在。大型的式神像是由无数小式神组成一样，可以看见身体上有很多拼接的痕迹。
大型式神般似乎采用了极东岛国鬼武士的形象，每个都凶神恶煞的，而且武器不尽相同。他们大概就是守卫这座城堡的力量。
“好了，看来确实是没有问题。”
连翘突然站定脚步说。
周云凌始料未及，差点没能及时站住而撞上去。连翘也吓了一跳，狠狠地瞪向这个比自己要高出几个头的青年。
“抱歉……”周云凌连忙道歉。
结果，连翘突然抓住了周云凌的手，拉着他往墙角退去。周云凌大吃一惊，却见连翘紧紧地看向自己背后，他于是扭头看去，却见一只手拿着日本刀的鬼武士在他刚才的位置通过。
想必是两人站在那里的期间，鬼武士靠近了过来吧。
如果不是连翘眼明手快，两人恐怕就已经暴露了。
“抱歉，我没有注意到。”周云凌尴尬地搔了搔脑袋。
“我原本也没有预期你会注意到。”
连翘不近人情地说，松开了抓住周云凌手腕的手。
“回去吧。”接着她率先迈出脚步，往仓库所在处走去。
“……”
周云凌默默跟在后面。
他大概记得回到的路线，连翘更是熟记了这条路线，所以他们在前方的转角处并没有犹豫，轻易就绕进了另外一条走廊。
挂在墙上的油灯火芒摇曳不定。
周云凌终于有些忍耐不住这种沉默，因为两人行动，而且又不熟，不说些话叫他浑身不自在。他从来没在女性面前如此被动过，这也许是第一次。
因为，连翘身上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气质，大概就是川府妹子独有的一种……辣味？
“听说连翘小姐是川府人？”
周云凌试着向连翘搭话，甚至有了会被骂的准备。
“是的撒。”连翘简单地回应了。
“我不像嘛？”
她恐怕不是寡言的类型，只是比较被动说话而已，而且她的反问也有推动对话继续下去的作用。
说话确实是带着川府的口音。
“不不不，我觉得连翘小姐挺像川府人的。”周云凌笑了起来，“身高之类什么的都很像。”
“嘿，你这是在说我矮咯？”
连翘扭头过来给了周云凌一个白眼，“我觉着你们这些都是偏见的撒。你严格来说不也是川府人嘛？你不就长得挺高的？”
“啊，说得也是。”
周云凌在敬家一事之后曾和连翘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两人当时也只是交谈了两句罢了，实在是算不上有多熟。
“说起来，你家里还好吗？”
连翘主动找了第二个话题，周云凌有种爱宠若惊的感觉。
“还好……现在是阿蓁当家。”
“老娘倒是有听说过。在敬公死后，长老会推了苏洛蓁出来。敬家没落已经是事实，而苏洛蓁又是最有能力的一个，她会当上族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的。”
“倒是你，在和你妈和解了？”
“有什么和解不和解的呢……”
周云凌忍不住叹息一声，连翘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下去，但周云凌主动说道：
“我也知道我妈是为我好，只是方式有些不对而已。终究是我的妈妈，她也答应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也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确实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能因为她一个错误就把她给我带来的东西全盘否定。”
回想起母亲哭着跟自己认错时，自己还要反过来安慰她的情景，周云凌就忍俊不禁。
“我不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也是个自私的家伙，所以真没有多少资格去怪责我的妈妈。也谢谢你们可以从轻处理，只让我妈妈宵禁就可以了事。”
“求情的可不是我。”连翘没有接受周云凌的感激。
周云凌没有对此感到好奇。
连翘不承认，不代表他就相信。叙灯火当初对他说，要他好好感谢九歌和连翘时，他就知道两人出了不少力，否则他的母亲肯定不会从轻发落。
不过，连翘不想承这个人情，周云凌也不会真的去较真。
“连翘小姐，单身吗？”
鬼使神差般，周云凌问出了这一句话。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立即就捂住了嘴巴。
而听者也是一度愣住。
连翘的脚步明显放缓，没有好气地扭过头来说：
“你好端端问这个干嘛？”
“呃，就是……好奇？”周云凌猝不及防地答。
“好奇也有分该问和不该问的吧。”
连翘叹了一口气，再次往前迈步。周云凌小心翼翼地走在背后，不禁作声。在连翘面前，他有些抬不起头来──也不是，就是他无法用以往对待朋友的态度来待她。
“这属于不该问的范围吗？”
“也不是……”连翘烦躁地搔了搔脑袋，动作相当男性化，“其实也不是不该问，就是问得有些突然。”
像是被说中心病一样，连翘沮丧地垂了一下头。
“你瞧我，九九六，全年无休，还要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哪里有时候去交男朋友呢？”
独立对策官好像都是二十四小时候命的，这一点就连周云凌都知道，不过由于他最常见着的是叙灯火，而叙灯火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回家玩网游，一来二往都搞得周云凌把这桩儿给忘了。
“应对局里没有吗？”
“一个二个都是怪胎工作狂，而且不是说好汉不找同行吗？每天对着这些任务已经够烦了，回到家对着另外一半还谈这个？疯了吧。”
话尾，连翘附上一声不高兴的哼声。
“连翘小姐是怎么当上对策官的呢？”
“家业。”连翘翻了翻白眼，“我那瓜娃子老爸是个正义使者。”
“正、正义使者？”
周云凌目瞪口呆，心想这正义使者究竟有什么含义。
“就是那种很好管闲事的魔法师啦。”连翘满脸不耐烦，但是还在说，“他以为是个僧人，所以什么乐善好施经常挂在嘴边，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更是家常便饭……明明家里经常揭不开锅来，这样不就是个傻子吗？”
话上是这么说，但脸上却是另一番情形。
至少在周云凌能够看见的角度上，他看见了连翘在陈述的同时，嘴角微微弯起，似是淡淡微笑。
他原本以为会听见更多的抱怨，甚至是憎恨。
父亲经常帮助朋友，牺牲家里，导致孩子记恨的这种事情不是常有的吗？所以，周云凌一度害怕连翘要是有诸如此类的表达时该如何回应。
但看来，一般而言也是有例外的。
“反正，就是个……正义感蛮强的家伙啦。”
“连翘小姐是想成为一样的人吗？”
“一样？”连翘用“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瞥了周云凌一眼，“老娘可没有打算当老好人，所谓的正义也不是应对局该怀的态度。我们要守住的是秩序。”
正如她所言一样，应对局也不全然是正义的一方。
所谓正义和邪恶有时候是相对的，会视乎立场而改变，应对局要做的自然不是去守住某些人的正义，他们要守住的是两个世界的平衡和秩序。
“不过……”连翘声音有不自然的停顿，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那答案，“是的。”
是的？
周云凌愣了愣。待他明白到她是再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时，连翘又说了下去：
“老娘不想和那个滥好人老爸一个样，不过我会成为对策官也许是有受到他的影响──不过，这绝对不能说我想成为正义使者，那样太丢人了，而且也太天真了。”
连翘最后一再强调“正义使者”四个字。
不过，从她能够如此流畅地把这四个字说出口的情况看来，她其实并没有真的觉得所谓的正义使者是很让人羞耻的存在。
“不愧是连翘小姐啊……”周云凌叹了一口气，视线微微往上抬，“我就没有那种大抱负，就是在混吃等死罢了。”
“混吃等死就混吃等死呗，没有什么大不了，又不一定要有大志向才值得别人尊敬。能够靠独力活下来就很不容易啦，老娘哪有什么抱负？不过也是一份工作罢了，而且这工作还得拿命来拼。”
连翘是个认真的人。
周云凌以为她会看不起那些毫无大志和上进心的类型，没有想到她却会说出这一番话，而且她是真的如此认为的，至少周云凌没有听出任何不屑混在字里行间。
“我瞧你这样也挺好的。”
连翘回头对周云凌展露了一个笑容。
“还是说，你自己觉得不好？”
“我不知道啦……”
“拿出在敬家里的气势来，然后想明白吧！”
连翘像个朋友一样拍了拍周云凌的肩膀，算是鼓励他。周云凌无奈地苦笑，他其实打算毕业了之后如果能够考上大学，以后就当个一般社员就算了。
虽然不是一般人类，但他只想像一般人那样过活。
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朋友都涉足在魔法端里面，自己也许永远都法摆脱这些事情。
谁在乎呢？
有时候一些事情没有必要分得太清楚。
“反正你加油吧。”
连翘这句话终结了两人的话题，而位在走廊尽头的仓库木门也已经映入两人眼睛。周云凌想要再和连翘聊聊，觉得那样很舒服，但现在正事要紧。
这种事，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