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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失去意识只有短短几秒，否则他肯定溺死了。

　　恢复意识的瞬间，身体也浮出了水面。君言头昏眼花的，眼角余光勉强可以注意到叙灯火的侧脸。

　　他的腰被人环住，而叙灯火的背上则趴着失去了意识的叙灯火。

　　叙灯火只依靠着单手，便带着君言和阿伦德尔在水面上使劲地往岸边游去。太黑了，君言完全看不见岸边，在水中浮浮沉沉。他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中的混乱甩去。

　　“我自己能游。”

　　君言拍了拍叙灯火的身体，但也不知道拍到了什么地方，而叙灯火的身体则有一瞬间僵直。

　　“你别乱拍呀！”

　　叙灯火啐了一声，顺势松开了环住君言腰的手。君言有一瞬间往下沉去，不过他马上迈动双脚使劲蹬水，才没有完全沉下去。

　　一张道符从水中冒出，飘浮在几人的面前。

　　道符燃亮了光芒，君言终于看清楚叙灯火当下的表情。不知怎的，她表情有些泛红，不过君言就算好奇，也不会自讨无趣去询问自己刚才究竟拍到什么地方。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岸边距离几人约莫有十米远。

　　那里并不是原野，也没有比较原始形态的石头。嗯，更像是下水道之类的边缘，又像是码头之类的──那是由平整的大石堆砌成的岸边。

　　“下水道吧。”

　　叙灯火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背着阿伦德尔使劲往那边游去。她游得很快，体能远在君言之上，君言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勉强追上。

　　幸好距离并不远。

　　就在君言快要把腿蹬酸之前，他的手终于够着了岸边，爬了上去。这个所谓的岸边空间不大，可能只有一个房间一样，靠着凹凸不平石头组成的墙壁一端，有一对铁栏杆组成的闸门在，再后头则有像是楼梯的轮椅。

　　铁闸是锁上的，而且上了年月，锈迹斑斑。

　　叙灯火先把阿伦德尔安放妥当，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情况。阿伦德尔的情况似乎已经平稳了下来，叙灯火显然松了一口气，对着君言笑了笑。

　　接着，两人才开始仔细检查这里附近。

　　似乎是地下蓄水池之类的地方。

　　他们刚才掉在了水池的另外一边，而这里是唯一的平台出口。也就是说，他们游了的十米，几乎就是这个水池的直径了。

　　这里并不高，恐怕只有四、五米左右，靠近顶端处有好几个开，水源源不绝自那里流入，进一步证明叙灯火猜测的正当性。

　　叙灯火绕了一圈，抓住了飘浮在自己头侧的道符，贴到了闸口的旁边处。她叫君言也把阿伦德尔移到那边去，让他靠着闸门平躺好。

　　接着，叙灯火又拿出三张新的道符。

　　她把其中一张递给君言，另外张放到阿伦德尔的胸上，自己则拿着其中一张。伴随着一阵宛如歌唱的颂咒声，三张道符同时发出光芒自燃起来。

　　几人身上的水分在快速干燥。

　　仅仅三十秒过去，他们身上的衣物便已经完全干透，道符也在同一时刻完全燃尽，化为飞灰所散去。

　　叙灯火又掏出几十张道符堆成一叠，将它们当成是柴枝一样点燃起来，造出了一个临时的营火。显然地，阿伦德尔需要稳定体温，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冷凉了。

　　“他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但应该是稳住了。”

　　叙灯火累瘫般坐倒在地上，回应了君言的问题。

　　“这是怎么一回事？阿伦德尔公怎么好端端就受到了伤，还不省人事了……”

　　说到这里，君言脑海闪过在坠入空间通道前的一幕。

　　那个一闪即逝地出现在他视野里的男人。

　　“而且，你看见了吗？”他用沉闷的语气询问。

　　叙灯火瞥了君言一眼，蹙起了眉头。

　　“如果你是说，我刚才是不是见到霍尔顿的话，那么我会回答你，我见到了，你没有出现幻觉。”

　　“洛娅毕丝娜是霍尔顿？”

　　“谁知道？”叙灯火语气阴沉，咬牙切齿，“也许死的是洛娅毕丝娜，霍尔顿只是假扮了一个谁都不会注意到的、谁都会觉得成不了大事的人物。”

　　“……死的是洛娅毕丝娜，然后霍尔顿假扮了她……但是，他是怎么办到的？我们收好了尸的，其实是洛娅毕丝娜，可是那具尸体怎么看都是霍尔顿啊！”

　　君言有些混乱。

　　霍尔顿的尸体还是他和叙灯火一起放到那具棺木之中的，但现在霍尔顿却出现了──在洛娅毕丝娜被白炎所焚烧之后现身了。

　　叙灯火沉默了半晌，认真地看向了君言。

　　“你还记得，我们一度怀疑过霍尔顿影响了我们的判断那件事吗？”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君言点了点头，他怎么会不记得呢？毕竟才过了没有多久。

　　“如果霍尔顿真的可以影响我们的认知──不，他就是有那种能力，所谓的香料魔法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呀！”

　　叙灯火才说完就受不了般哂笑出声。

　　“你是说，我们看见的都是假的……我们连视觉都被霍尔顿所影响了？”

　　“十有八九吧，也有可能是幻术之类。”

　　叙灯火用鼻息哼了一声，不高兴地叠起修长的双腿。她后仰着身体，双手支撑在地上，看着下水道的顶端呆呆地说道：

　　“但所谓的香味，自古以来都用在一些把戏之中。人啊，虽然有五感，但是只要其中一个感官受到干涉，认知就可能会出现某种偏差。”

　　她这句话被流水声剪得支离破碎。

　　君言脸色严峻：

　　“如果凶手真是霍尔顿的话，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君言想不明白。

　　霍尔顿主动邀请自己和叙灯火来到这座城市，然后又动手杀死了其他人。他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十有八九是关于‘时之核’的。”

　　叙灯火撑起身体，换成盘腿的姿势。她的裙摆本来就窄，她这样一盘腿，裙就往上滑，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纵然如此，君言看过去，也依然只看见一片星空，根本看不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他们邀请我们来，是要来毁灭‘时之核’的──这应该是应对局的用意才是。”

　　“他和应对局站在不同立场上，可以这样理解吧？”

　　“嘿，你有时候也真的挺聪明吧！”叙灯火倾身靠了过来，用对待聪明孩子的态度摸了摸君言的脑壳。君言白眼一翻，把她伸过来的手给拍开。

　　“说正事吧，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君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又不知道传送到什么地方来，而造成一切的原凶又很可能是霍尔顿。这可是事关重大，君言真的开心不喜来。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得他头痛。

　　“不开玩笑，难道要哭吗？”叙灯火顿觉无趣地给了君言一个白眼，“而且，你问我，我大多都是猜的，谁知道霍尔顿这家伙要干什么呢？你以为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哎，你其实一直都把我当成全知全能的奇怪东西吧？”

　　“如果你真的全知全能，麻烦你把白炎从我身上分离出来。”

　　君言神色无奈。

　　“但是，你刚才说的是有根据的吧？你说霍尔顿对‘时之核’有想法，和应对局有不一样的立场。”

　　“后半句可是你说的。”

　　叙灯火分明得有些烦人，她接着径自地点了点头：

　　“嘛……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叙灯火笑了起来，伸出了食指。

　　“你瞧啊，如果霍尔顿是想毁灭‘时之核’的话，那么就和我们按照原计划行动就好了。他如此大费周章，杀死了那些与会之人，也许是不想他们成功把‘时之核’抽离出来。”

　　叙灯火意味深远地向躺着的阿伦德尔抛了一个眼神。

　　“霍尔顿个人应该是没有能力操纵‘时之核’的，毕竟那可是连阿伦德尔公都没有能力完全掌控，还得取巧用其他方法──我就是说那双子祭坛的方法，去加以容纳和操纵‘时之核’。我不认为霍尔顿有超过阿伦德尔的能耐，恐怕这个世界里对‘时之轴’的研究比阿伦德尔深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他不想破坏‘时之核’，也不想‘时之核’从雷恩以及希丝娜身上抽离，那么他想干嘛？”

　　“很显而易见了吧？”

　　面对苦恼地拧起眉心的君言，叙灯火贼贼地笑了起来。

　　“不想破坏就是要‘时之核’依然存在，不想把‘时之核’抽离双子祭坛，就是要‘时之核’可用，那么他的企图不就是很明显了吗？”

　　叙灯火愣住。

　　然后，灵光一闪，他瞪大了眼睛，差点失声地叫了出来。他压住自己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尽可能用放低声量地问：

　　“他想用‘时之核’？”

　　“十有八九了吧。”叙灯火慎重地点了点头。

　　“太荒谬了。”

　　君言呆呆地哈了一声，“如果他只是想借用‘时之核’，为什么不向阿伦德尔公借呢？”

　　叙灯火摊了摊手，随口回应说：

　　“也许是有不能说的理由吧。”

　　“不能说的理由？”

　　君言总觉得这句话值得深思，他的思绪不受控地飘飞出去。与霍尔顿相遇之后，所说过的一切顿时都闪现在脑海之中。

　　也许其中会有什么线索，他想。

　　“谁知道会是什么理由呢？更何况，阿伦德尔公相当重视‘时之核’，甚至都不惜拿出大部分财产，都要保证‘时之核’完全回到自己手中并且得以完成，我不觉得这种东西可以轻易出借，而且是借给一个魔法灾害应对局的行动部部长。应对局想要破坏‘时之核’的立场还是很好猜的，就如同霍尔顿所说一样，阿伦德尔公肯定也早已猜到应对局的立场。”

　　叙灯火长篇大论地说着。

　　她想必也是觉得现况足够麻烦了吧，所以才会借如此多的话以排解心中的郁闷。

　　不过，君言没有理她，还沉溺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叙灯火见君言毫无反应，看见他在那里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就有些生气了。

　　“喂！”她猛拍伸手拍向君言。

　　君言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但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心有余悸地瞪向叙灯火，心跳得很快。

　　“别吓人，人吓人吓死人啊！”

　　君言没有好气地控诉对方。

　　“谁叫你发呆，明明问题是你先问的，你却没有在听……你玩我呢？”

　　叙灯火抱起胸脯，恶狠狠地说道。

　　“我只是在想那个理由罢了。”

　　“我瞧你啊，只是在可惜洛娅毕丝娜那么一个大美人成了尸体而已。是不是觉得有些恶心啊，毕竟霍尔顿装了两天洛娅毕丝娜，你看了那么久结果却是一个大男人！”

　　叙灯火这可算是无理取闹了。

　　君言眉头挑得老高的，正想要反驳对方之际──

　　“对啊，洛娅毕丝娜就是霍尔顿啊！”他猛然惊醒过来。

　　他刚才尝试从霍尔顿相处之中寻找那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却忘记了霍尔顿假装了洛娅毕丝娜一段时间。他应该把洛娅毕丝娜所说过的话也考虑进去。

　　“你是不是想到些什么？”叙灯火诧异地睁圆着眼睛，“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是不是脑袋里哪里抽了？”

　　说着，她伸手去试探君言的体温，但才贴上对方的额头就被他一手拍开。

　　“别闹。”

　　君言瞪了叙灯火一眼。

　　“你干嘛啊……”叙灯火有些傻眼，“你真的很在意那个理由吗？”

　　“……”

　　君言不回答，叙灯火白眼翻起。

　　“反正想不明白又不会死，只要知道──”

　　叙灯火应该是想数落君言在意不该在意的地方，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君言的脑海里就因为那一个“死”字而灵光闪现。

　　洛娅毕丝娜──霍尔顿假装的洛娅毕丝娜曾一度动怒。

　　不是，那种被刺激的动怒，而是一种更实在的怒火。

　　就在几人提及“生死”以及“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时候，洛娅毕丝娜曾经反驳几人。

　　“你还记得刚才在葬礼上的事情吗？”

　　君言认真地看向叙灯火，他有一种直觉那事情发生的事也许会是最接近答案的。 魔法灾害应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