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美娟改嫁,毛顺珍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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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正在堂屋里哄着两个孙子玩耍的毛顺珍见儿媳一脸的闷闷不乐,便问她是咋了。房美娟少不得将李新池想给她做媒的事给婆婆叙说了一遍。毛顺珍听后木了半日,方缓缓的说:“娟娟啊,现在是新社会,也不兴守寡这一说。你才二十多岁,以后日子还长呢,能有合适的了,还是找个家吧。”
房美娟道:“我十四五岁就认得石头了,除了石头,我心里再装不下别人了。妈也不消劝说我的,我也不想再嫁人了。我只想着把两个娃经管大……”
毛顺珍便叹了口气,不再说啥。可是这日晚上睡下后,她却跟男人认认真真的商量起儿媳再嫁的事来了。商量的结果是:
两口子都认为不应该耽搁房美娟,她愿意嫁人的话,尽管嫁去,在本地嫁人也行,回山外也行,但是万万不能招人上门。与其给她招个上门女婿,还不如给梅子招个上门女婿呢。儿子不在了,儿媳妇就算再有孝心也毕竟是个外人,更何况她的女婿呢!要是给美娟招个上门女婿,却让梅子嫁出去,等以后他们老两口年龄大了,美娟跟她男人要是不管他们了,他们又能咋办呢?
然后他们又商定了,反正扣儿跟蔓青是传海留下的根,美娟出嫁时,一定得把这两个娃留下,而不能带走,退一万步说,也至少得给李家留下一个娃。
后来,博堂两口子只要逮住空就要劝说美娟一阵子。他们劝说的日子一久,美娟也就不再坚持为传海守寡了,可是她死活不愿意回山外去,而是希望就在四邻八乡的找个人家嫁了,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时常回来在传海的坟上看一看了。至于孩子,她表示尊重公婆的意见,可以把两个娃都给留下,但是如果未来的婆家同意她带娃的话,她也想带一个娃过去。
美娟愿意改嫁的消息不经意间便走漏了出去。于是前来李家为她提亲的人渐渐就多了起来。张长玲便想到了她二哥的大儿子张雄武,就想给他跟美娟撮合一下。张雄武也就二十七八,跟房美娟年龄倒合适。他之所以这么大了还没结婚,是因为偷过生产队的一口袋粮食被判了七八年刑,去年才放了出来。今年正月他来郭达山家拜年时,许是听说了房美娟丧偶的事吧?就给张长玲说了,让在石门沟给找个媳妇,姑娘娃也行,寡*妇也行,长得美丑都不嫌,干活能吃苦就行。
偏偏张雄武正月里来郭家时,房美娟跟他照过面的,有些印象,便也同意跟他见面。张长玲这个媒人当得十分顺当,张雄武提着四色礼来跟房美娟见过面以后,美娟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便回复张长玲说愿意跟他交往一段时间再看。后来张雄武又来过几次,房美娟又跟着张长玲一道去了一次张雄武家,婚事便算是敲定了。因为是寡*妇改嫁,并没有许多讲究,可是张雄武还是愿意给李家出上一笔彩礼,表示一下心意。……于是,张雄武便在给李家送了二百元彩礼后没多久,择了个吉日,把房美娟接走了。房美娟走时带着小儿子蔓青,却把大儿子扣儿给李家留下了。
毛顺珍的病情本已减轻了不少,可是房美娟改嫁后,她却渐渐又病得沉重了。儿媳还在李家时,尽管她知道,传海已经不在了,可是只要美娟还在跟前,她的潜意识中便还留存着对儿子的一点念想,总觉得他还没走远。现在,儿媳也出门了,她便更加明白无误的感受到,传海确实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她心里便充满了绝望,病情哪有不加重的道理呢?
毛顺珍再次病倒在床后,尽管梅子天天尽心服侍汤药,可是药能治病,却不能医命,没过多长时间,顺珍便油尽灯枯了。顺珍过世后,梅子自然十分伤心,可是转念一想,母亲与其日复一日的病在床上受罪,真还不如早早去另一个世界呢,现在她也算是享福去了。这样一想,梅子心中便又稍觉宽慰些。
妻子的死对李博堂的打击却不轻。这几年来,他先是失去了两个小儿子,然后大儿子又没了,原本充满生气的一个家就这样零落了。接连的丧子之痛本已使他不管是外表还是心里面都明显的苍老了许多。现在,妻子又故去了,他便更是心里头和身体上全都垮架了,不说干活了,就是走路都有些有气无力的了,忘性也大了,经常是把烟袋拿在手上,却又到处找烟袋。见他是这样个状况,梅子便劝他不要上工了,现在屋里大大小小满共三个人,她一个人挣工分也勉强能行了。博堂却并不愿意放弃上工,毕竟两个人挣工分会比一个人挣工分日子过得宽展些。可是由于他多少年都是在外搞副业,干农活本就不太在行,现在呢,身体不行了,记性又不好,干起农活来自然就更提不上串了,薅草时往往是把苗苗锄了却把草留下,挖地呢,一晌子也挖不了几镢头。这样一来,不论是社员还是队干部都不怎么待见他,就有人或明或暗的挖苦他说,要是都像他这样种庄稼,大家还能有饭吃?只剩下吃干球了!耀全也好几次劝他:要是身体不行,就不要硬撑了,工分挣到那个年月才算够嘛?还是身体要紧!梅子自然更是再三再四地劝他。
如此这般,博堂便终于在女儿和汪队长的劝说下,答应不再去上工了。他这一闲下,反倒更不自在了,便跟梅子说起他想弄个几只羊放着。他们家早年积攒下的家当以及传海的抚恤金禁不住家里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出事,早就折腾得底儿朝天了,张雄武送的那二百元彩礼钱,扣去给毛顺珍抓药看病及办丧事的花销,也不剩几个钱了。因此家中眼下还真拿不出买羊娃的钱。可是梅子眼看着父亲在家里整日家急得转出转进的,还真担心他会闷出病来,就跟瑞年一道去一个放羊娃家租了两只母羊让李博堂放。瑞年跟那放羊娃约定:母羊的租期为一年,一年之内,母羊所下的羊娃,一半归李博堂,一半归那放羊娃;一年期满后,老羊完璧归赵。
李博堂自当起老牧童以后,就又在山坡上交了好几个或老或小的朋友,整日里优哉游哉,倒似神仙一般,身子骨也就清爽得多了。
现在,一家三口生活的担子便全压在了梅子肩上。上工的时候,她干生产队里的活,放工以后,又忙家里的活儿,同时还要经管扣儿。这样一来,她便难有喘气的功夫,更没时间梳妆打扮了。时间一长,她便遭磨得不像啥了,猛一看去,竟憔悴得就像磨了几个娃的婆娘似的。
有时候,她也后悔过。当初父母要留下扣儿,也是问过她的意思的。毕竟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经管娃还得靠她。如果她反对或者态度稍有犹豫,父母亲弄不好就会让房美娟将扣儿也带走呢!如果扣儿不留下来,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还没当媳妇呢,就先当妈了!自然也不会天天都累得腰酸背疼的!每当后悔过后,她又会为自己的“后悔”而后悔。哥哥没了,两个兄弟也没了,要是再不留下一个侄子,那他们李家不就剜根了吗?再一个,扣儿从小就跟她很亲,很爱粘她,要是叫嫂子把他带走了,她心里也会空得慌。更何况,哥哥统共只留下两个娃,要是全叫嫂子带走跟别人姓了,他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的。
因此,她便整日价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劳累,从不报怨一声。在人面前她该说说、该笑笑,丝毫没有异样的神色。只有夜深人静,扣儿在她身边熟熟睡去时,她才会拿拳头捶几下腰,声唤几声。
扣儿毕竟只有四岁多,梅子自然不放心将他一个人搁在家里,也不放心叫父亲带他。李博堂本来就不怎么会带孩子,且他自己都像个小娃似的,每日价吆着两只羊漫山遍野的乱窜,经常这儿磕了那儿碰了,扣儿要是让他领着,万一跌着摔着了,可咋得了?所以她便不管走到哪儿,都将扣儿带在身边。在一个组干活的社员们见梅子天天上工都领着娃,且她一门心思都在扣儿身上,干活却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们自然心里都有些不平衡,少不得要说些风凉话。梅子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们说啥她都装作没听见。
后来有日,张长玲不小心在地里栽了一跤,在家歇了几日后,谁想竟又引出些旧疾,身体一下子虚弱下去,也就不再去上工了,只是在家做做饭、喂喂鸡或者做点别的小么零碎而已。她因见梅子整日家出出进进都带着扣儿,大人跟娃都可怜巴叉的,实在于心不忍,而她自己的闲暇时间又比较多,于是就自愿承担了经管扣儿的任务。梅子对她自是感激不尽……
太阳整日暖洋洋地照在场院里,鸡呀猫呀整日价懒洋洋的卧在房檐坎上晒太阳。但是有时候,那几只鸡也会在场院里你追我赶的疯跑一阵子,然后便又会停在院子当中,警惕的望着远处。那只白猫歇够了时,便也会跑进场院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一棵树去,稳坐于树的枝丫上,然后便喵喵的叫起来。……更有一些麻雀、野鹊、红唇雀之类,也是时不时的停落在屋脊上或者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休…… 风月石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