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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池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默然垂眸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是苏清歌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虽然不明白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注意，但既然她能回来跪在这里说出这句话来，就一定是已经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天慈。

　　榻上的皇帝动了动，良久终于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说了句，“委屈你了。”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帝的语气里是真实的心疼和愧疚。

　　苏清歌原本面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听到这句话后，反倒红了眼眶。

　　明明憋着的情绪，被这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万般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她深深的伏在了地上，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眼泪，但苏清池却能从她颤抖的肩头，感受到她此刻的崩溃。

　　毕竟是要与自己的爱人永远分别，苏清池假若设身处地的想象，让他放弃徐连碧娶别的人，大概是宁愿放弃一切也不会服从。

　　殿内重新安静了下来，苏清歌无声的抽泣着。

　　皇帝又开口了，“朕的身后之事，早已交代给你，余下的全部写在了诏书里，你需得遵守。”

　　这一句显然是对苏清池说的了，他点了点头，“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老皇帝再次叹息了一声，隔着层层的帘幕，苏清池并不能看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皇帝身边的太医俯身下去探了探皇帝的鼻息脉搏，然后噗通一声跪下，高喊了一声，“陛下驾崩。”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哭声四起，连一向感情淡薄的苏清池都红了眼，缓缓俯身下去，给自己的父皇行了最后一个大礼。

　　宫里敲了十三声钟响，整个王都都知晓了皇帝殡天的消息。

　　白潇站在廊下，细细数完了钟响，颇有些意外的愣住了，“皇帝......没了？”

　　“有什么稀奇的，人生老病死，命数本就难定，皇帝也是人，人活一世几十年，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值当了。”紫虚在她身边拢着袖，挑了挑眉。

　　白潇想想也是，只是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

　　从前在百花谷里，妖的寿命都是无比漫长的，在她有记忆的百年里，还从来没有过生死的概念。

　　皇帝虽然与她交情不多，但好歹也接触了这么多次，白潇心中的感情还是有些微妙，毕竟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们也会死吗？有一天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彻底消失在世上也，没有人记得。”白潇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师傅，难得如此严肃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当然会，世间万物有始有终。”紫虚靠着柱子，眼角突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转脸和白潇对视。

　　看见他这样的眼神，白潇突然有些愣住了。

　　“但是在那之前，师傅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独自一人。”

　　白潇听过很多好听的话，可是都抵不上这一句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一瞬间，好像天地万物都失色，她就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个人。

　　皇帝驾崩后的国丧是十分重要的仪式，不论天慈现在心情如何，他都还是大晋的国师。还在这个位子上一日，就必须要担起责任，站出来主持丧礼。

　　白潇看着他一身白衣，脸庞消瘦了许多，还是十分心疼的。

　　平心而论，从前天慈除了消除过苏清歌几次记忆之外，对她还是很好的，甚至是为苏清歌打破了很多次自己的原则。

　　白潇都是看在眼里的，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终于都向对方敞开了心扉，可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最尴尬的是苏清歌是公主，在皇帝的丧礼上跪在最前面，几乎是和天慈面对面的。

　　三天下来，两人居然没有什么交流，白潇也在心里纳罕，这两人还真是心大，前几日还在想着私奔，现在还真能说断就断了。

　　就在白潇以为两人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交流时，第三日，她和天慈一同回神殿时，在半路上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

　　白潇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莫名有些眼熟，等那个小宫女欠身福了福，跟天慈说了句公主有请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这是苏清歌宫里的小宫人。

　　白潇顺着小宫人指的方向看去，见一旁的桂花树底下露出了洁白的裙角来，便心下了然，自己先回了神殿去，让天慈去找苏清歌了。

　　那小宫人说完自己便退下了，天慈走过去，苏清歌正在树底下等他。

　　几日不见，苏清歌也消瘦了不少，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有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父皇临终前，我答应了他去和亲。”

　　苏清歌自己先开了口，一种无力感蔓延上心头。

　　其实她在答应老皇帝的时候，心中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可现在天慈站在她的面前，她要亲口去和天慈说出告别的话，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这种分别感。

　　像是有些后知后觉的心碎。

　　“我知道。”天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最终只能微笑，可那眼里全是勉强的神色，一个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疼，“你既然回来了，就是要做出这个决定的，你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从一开始我就明白。”

　　苏清歌听完这句话，情绪再也绷不住了，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上前几步，把自己塞进了天慈的怀里，肩膀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自从回了宫，皇帝驾崩后，苏清歌几乎没有好好的哭过，此时在天慈的面前，她才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我从前总听别人说若有来生，那时候觉得可笑，现在我真的很希望能有来生，我不要再生在帝王家，我要堂堂正正的为自己做主。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你的话，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了。”

　　天慈的身子僵了僵，然后伸手把苏清歌抱得更紧了。

　　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相拥了，说起来真的很遗憾，在两人认识了这么久的关系里，只有这唯二的两次相拥。

　　一次决定要厮守终生，一次是做最后的诀别，从此陌路。 被天道暗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