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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看了眼手臂上被割破的伤口,皱了皱眉,觉得这种划伤似乎比往常更刺痛一些,奇怪的是血却没流出多少。
夏玉山精神大振,朝着仅剩的几名死士大吼道:“他已中了袁神医剧毒,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全身凝血阻塞,筋脉脆断而亡!不用怕,跟我斩杀此人,拿他的头颅回去请赏!”
几名死士也亲眼见到李元恺手臂割伤流血,顿时一个个变得兴奋起来,刚才被李元恺击碎的信心和胆魄重新凝聚,分立夏玉山两侧,开始小心翼翼地朝李元恺逼近!
李元恺冷厉的目光扫了扫四周,心里暗暗一惊,莫非那贼人首领刀上果真涂抹了毒药?
李元恺下意识地朝伤口瞟了眼,心中猛地一沉,只见那伤口流出的丝丝血迹已经变黑!
夏玉山止不住纵声狂笑起来,朝几名手下猛地一挥手,示意将李元恺围住,不急于动手,只待他毒发身亡即可。
夏玉山瞥了眼西边天空,刚才响箭升起的方向。
那响箭的确是自己手下人马约定的信号,只不过其含意却不是如他刚才所说的那般,通知这边擒拿住了李元恺一家老小。
相反,这支响箭是求救信号,说明刚才派出的那支人马没有得手,反而是落入了险境,在向他求救!
夏玉山面无表情,他的目标是李元恺,只要能杀死此人,就算这次带来的人手全部死光也是值得的。
李元恺不明所以,被夏玉山情急之下的话诓骗到了。
不过正是夏玉山的这份急智救了他的性命,也让李元恺分心之下被他伤中。
夏玉山嘿嘿冷笑道:“小子,你的确很强,难怪能讨得皇帝老子欢心!只不过,任凭你武艺惊天,今日也得倒在这江南奇毒之下!为了杀你,我们可是做足了准备!”
李元恺脸色阴沉,暗暗调运内劲,却发现全身的血脉渐渐有些不通畅,经脉难以运转内劲,稍一用功就浑身疼得厉害!
只是现在更加令他担心的是,奶奶和娘亲那边的情况不明,若她们果真落入敌手,后果不敢想象!
李元恺心里越发焦急,必须尽快脱身,不能再被困在此处!
双拳猛地一握,李元恺骤然暴起朝夏玉山杀去。
夏玉山早就防备着李元恺主动出手,怪叫一声根本不与他硬拼,脚步一挪闪身躲开。
李元恺一拳轰空,却是翻手从腰间摸过,掌心里立时出现一把红缨小飞刀!
扬手一挥,小飞刀直追夏玉山而去!
只是在飞刀脱手的瞬间,李元恺心中猛地一颤,他的视线竟然出现一丝模糊,扬手抛刀的动作略显僵硬,飞刀上的劲力也弱了三分!
夏玉山吓了一大跳,万没想到李元恺竟然还藏了一手飞刀绝技,这在他们调查的资料里可是没有的。
夏玉山奋力地偏转头颅躲过飞刀,小飞刀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夏玉山抹了一把血糊糊的脸,灼痛让他暴跳如雷:“李元恺!你的剧毒已经开始发作,看你能挺得到几时!等你毒发,老子要先砍掉你的手脚,最后再剁掉你的脑袋,让你痛不欲生!”
向来无往不利的绝活飞刀,这一次竟然失手了,李元恺脚下一踉,双手拄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喘气,只觉得胸中堵塞无法呼吸!
见到李元恺再也不复刚才的凶悍,几名死士更是备受鼓舞,将他围困其间却不着急进攻,只待毒发,割去人头便能回阁中复命。
浑身的麻木感越发强烈,李元恺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渐渐停止了流动,胸中的闷塞越发让他喘不过气!
猛地抬手一掌打在自己胸前,李元恺张嘴吐出一大口淤血,那些血沫凝固发黑,吐出来以后胸口似乎顺畅了一些!
可是如此下去,等到毒发全身的时候,他必死无疑!
咬牙望着狞笑不止的夏玉山,李元恺使劲晃晃发昏的脑袋,头一次有种濒临绝境的彷徨无力感!
夏玉山得意大笑:“辽东神将,不过尔尔!夏爷我略施小计,便能叫你这头猛狮变成软脚虾!哈哈~”
“吼~”李元恺愤怒地一声厉吼,提起拳头凝聚起最后的一点力量,奋力朝着夏玉山轰去!
劲力尤强,只是速度和准头早已差了许多,夏玉山轻松逃开,不屑地冷笑道:“困兽犹斗,无用之争!小子,乖乖等着夏爷了结你的性命吧!”
夏玉山朝几名死士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一起上,将李元恺乱刀砍死!
数把锋利长刀渐渐朝他逼近,李元恺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都有些起鸣!
忽地,几个小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狠狠地砸在几名死士的后脑勺上,正待夏玉山和手下人紧张四望之时,一道人影以极其快的速度冲入场中!
那人影如天外飞仙一般落在李元恺身旁,架起他的一条胳膊,低声道:“李侯爷莫慌!在下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李元恺发昏的神智险些分辨不出敌我,下意识地嘭地一掌打在那人胸前,闷哼一声,只见眼前隐约出现一张大饼脸,苦笑道:“李侯爷的掌力还是如此厚重,还好在下皮肉结实......”
李元恺涣散的眼神稍微有些光亮,喘着粗气低喝道:“你是...你是先前那胖子?”
胖少年苦笑点头,小声道:“在下洛阳游侠沈光,有幸结识李侯爷!李侯爷放心,你的家眷无事,她们被净土寺的景严大师带领武僧所救!在下赶来之前,已经去候卫府通报过,相信朝廷兵马即刻便到!”
李元恺虚弱地点点头:“多谢...多谢!”
沈光瞟了眼四周见他犹如见了鬼一样神情的夏玉山等人,低声道:“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沈光架起李元恺的胳膊,看似臃肿的身体轻盈跃起,跳出包围圈朝着西边逃去!
夏玉山悚然大惊,这胖子好厉害的轻身功法,竟然无法看清他是如何去到李元恺身旁的。
夏玉山挥刀大吼道:“快追!千万不可走脱了李元恺!”
夏玉山带头施展轻功追了上去,身后死士紧随。
沈光带着李元恺,严重拖缓了他的身形速度,回头望了眼追至身后的夏玉山,沈光一咬牙低喝道:“李侯爷先走,顺着这条路往西而去,景严大师等人已经赶来!在下为侯爷拦住追兵!”
沈光将李元恺放下,李元恺脚步一软差点就倒在地上,勉强支撑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声音微弱地道:“你小心些...”
沈光咧嘴一笑,迎着夏玉山冲去,胖硕的身子当真如一道光,快得难以想象!
没有李元恺牵累,沈光的身法施展到极致,拳脚功夫他拦不住夏玉山,但是凭借这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倒也将夏玉山搅弄的动弹不得。
李元恺捂着胸口靠在一棵树上大口歇气,浑身直冒冷汗,眼前阵阵发晕,没想到他也会有需要人为他断后的一天。
紧咬牙关顺着僻静的小路往西边踉踉跄跄地跑去,突然,路旁树上跃下一道身影将他拦住!
望着那斗笠下一张含煞俏脸,李元恺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摔倒在她面前。
迷糊的脑袋昏迷之前,嘴里喃喃地吐出几个字:“红鞋婆娘......”
张出尘气恼地狠狠在李元恺身上踢了几脚,咣地一声拔出青虹剑,剑柄一绺红瓤剑穗搭落在她素白的皓腕上。
张出尘用剑尖在李元恺胸口戳了戳,见他没有反应,只是眼珠子在缓慢转动着。
瞥了眼他手臂上冒着黑血的伤口,张出尘蹙眉嘀咕道:“还真被姓夏的得手了?”
张出尘眉头愈紧,望着陷入昏迷口中呓语不清的李元恺,咬咬牙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
张出尘有些犹豫,踌躇了好一会,才轻咬银牙低声道:“你是我们大敌,如此机会若不杀你,我对不起义父多年养育之恩,对不起兄长对我的信任!可是...可是暗施毒手非我红拂女的行事作风,乘人之危,即便杀了你也算不得英雄......”
犹豫不决了好一会,张出尘才下定决心轻喝道:“罢了,我只出一剑,你的生死,让老天决定吧!”
杏眼里寒芒一闪,张出尘手腕一抖一声剑鸣刺出,青虹剑狠狠刺入李元恺的胸膛内!
从表象上看,几乎是正中心脏!
噗地一声拔出剑,几滴黑血从剑尖滴落,张出尘面无表情地回剑入鞘,冷冷地看着彻底没了动静的李元恺,直到西边路上传来一阵匆忙吆喝和脚步声,才一扭头纵身跃起,几个起落消失在林子间。
一名身穿褐色僧袍,白须飘飘的老和尚手持锡杖,率领一众武僧护卫着周白桃张九娘等人从西边小路匆匆赶来。
这群武僧大多带伤,僧棍上沾染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惨烈搏斗厮杀。
老和尚武功不弱,嗅觉灵敏,忽地在路边闻到一股血腥气,隐约在草丛里瞧见一个躺倒的人影。
老和尚带人匆匆赶过去,缩在张九娘怀里的小琰儿眼尖,一下子惊叫起来:“是阿兄!”
周白桃昏黄的老眼一下子睁大龇裂,若非拄着木杖,那颤抖的身子非得立时倒下不可!
张九娘惊叫一声“我的儿啊”便大哭着扑了过去,身边的两位僧人急忙扶住她。
尉迟姐妹见到李元恺昏死过去,浑身伤痕累累,当即就失声痛哭起来。
老和尚急忙拨开李元恺的衣袍,只见胸前一道剑伤正往外冒着涓涓黑血,染湿了胸前大片衣衫。
老和尚小心蘸了点黑血仔细辨认,面色一变惊呼:“他中了剧毒!”
急忙探了探脉细,还有一丝微弱脉象!
老和尚果断地沉声道:“速速将李县侯送往内堂禅房,老僧要立即为李县侯祛毒!”
周白桃木杖一松跪倒在老和尚面前,强忍悲痛道:“老身恳求景严大师,务必要救活老身孙儿性命!”
张九娘尉迟姐妹一众李家女眷全都跪倒在景严老和尚面前,景严急忙合掌道:“诸位快快请起,老僧万万受不得如此大礼!老夫人且宽心些,李县侯年纪虽轻却有一身傲世天下的武功,他自锁心脉以免让剧毒攻心,为老僧解毒争取时间!他胸前所中剑伤也不致命,出剑之人剑术极高,却不似有杀意,反而是将他胸膛淤堵之处破开,让毒血流出。只要能及时解毒,李小侯爷可保无恙!”
李家一众女眷松了口气,周白桃赶紧道:“那就请大师快快为元恺诊治!”
景严老和尚宽慰似的笑着点头,命几名僧人抬着李元恺,一众人退入内堂禅房。
就在景严大师封锁内堂为李元恺紧急去毒疗伤的时候,右候卫将军麦铁杖和郎将丘行恭率领数千兵马也赶到了净土寺内。
净土寺斋院起火,数间大屋被烧毁,连带着旁边的一片林子也难以幸免,冲天的火光和直冲天际的滚滚浓烟,大半个洛阳城都能看到。
章善坊已被右候卫兵马封闭,净土寺也被团团围困,麦铁杖在长公主府里与李元恺交过手,极为欣赏这位军方后起之秀,与李元恺算得上小有交情。
丘行恭更不用多说,他如今的官职功绩多赖李元恺相赠,二人交情深厚,早就以兄弟相称。
听闻李元恺一家在净土寺遇险,哪怕报信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洛阳游侠,丘行恭也不敢耽误,急忙禀告上司麦铁杖后,点起兵马亲自率人赶来救援。
还在跟沈光纠缠不休的夏玉山,眼见自己已被大批官军包围,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拼了命一般挥刀杀入人群中,杀翻十多名候卫军士,又跟及时赶到的麦铁杖大战一场,终于在沈光、丘行恭、麦铁杖三人联手下被擒。
丘行恭几记老拳将捆成粽子般的夏玉山打翻在地,本想一刀砍了为李元恺报仇,麦铁杖将他拦住,笑道:“此人武艺不弱,定有一番来头,交由朝廷处置,也好挖出究竟谁在背后谋害李元恺!”
夏玉山不服气地骂骂咧咧,丘行恭大怒之下将他打得满脸血花开,大骂道:“卑鄙小人!定要将你扔进刑部大牢,叫燕询请你尝尝他燕家的祖传手艺!”
丘行恭将夏玉山暴打一顿,亲自率人押送着赶赴刑部大牢,顺便向朝廷通禀今日之事。
麦铁杖十分欣赏地打量一眼沈光,笑道:“你小子这身轻功也不知是如何练成的!不错不错,有些本事!怎么样,愿不愿意到我军中效力?”
沈光大饼脸上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搔搔头歉然地抱拳道:“多谢将军厚爱!只不过...只不过草民现下还未有从军之心!况且...况且即便将来草民从军,也想好了要投入哪位将军麾下...”
麦铁杖不以为意地大笑道:“不用说,肯定是李元恺啦!哈哈~那小子的确是龙精虎猛,不过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会轻易输给他!罢了,你们年轻人喜欢凑一块,随你去吧!呵呵,老夫倒是很期待你成为我大隋军人那一刻,以你的本事,将来定是我大隋军中又一颗冉冉新星!”
沈光憨厚地嘿嘿笑着,挠头不说话,麦铁杖笑着交代了两句,跨上马率领兵士去处理善后事宜。
沈光望着他们离开,站在原地发了会愣,回头望望不远处烧成一片废墟的斋院和树林,忽地想起李元恺似乎中了毒,也不知道伤势如何,拍拍宽脑门赶紧循着寺内武僧说的方向离去。 隋末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