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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清早离开丰都市后直接入宫当值。
今日他在后宫安福殿四周值守,只要遇不到小公主杨吉儿,这个岗位可是妥妥的美差。
萧皇后一般不会传备身侍卫去安福殿觐见,故而在这边当差,偷闲的机会很多,环境也美的不像话,御花园里找个隐蔽的地方一坐,心大点的躲个大半日不成问题。
李元恺身为高级禁卫,想歇息也用不着躲躲藏藏,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每隔一会出去转一圈,在一些内侍宫女面前露露脸,就算被人发现偷懒也没人会说什么。
现在后宫主事宦官也是冯良推荐的,就是当初教授李元恺宫廷礼仪的老太监成淮。
成淮接替洪尽忠担任长秋监少令,在皇后身边伺候,主理后宫事宜。
成淮也是个知趣的人,李元恺回到洛阳后,就主动来表示过感激之意,要是没有李元恺帮忙定了洪尽忠的罪,他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但凡李元恺进宫当值的时候,成淮都会嘱咐手底下的徒子徒孙眼珠子放亮点,不说别的,茶水点心瓜果什么的伺候周全喽,连带着每次跟随李元恺入宫的备身侍卫们也跟着沾光。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元恺带着人到各处宫殿阁苑巡视了一圈,然后往靠近山斋院的丽绮阁外亭一坐,吹着波光粼粼的池苑湖面吹来的凉风,躲避头顶火辣辣的烈日。
丽绮阁位于内池苑西北,是一座一半建在水面上,一半建在岸边的亭台楼宇建筑。
已到正午之时,宫人们都回去伺候各宫妃嫔们,偌大的后宫空荡荡,李元恺估摸着丽绮阁这边也不会有人,就在外亭风大的地方坐下歇息,也让手下备身侍卫们各自去找地方歇气。
内侍送来些点心,天气热李元恺也没胃口,就让手下人拿去分了。
李元恺四处瞄了眼,见无人,索性在坐凳楣子上躺下,一宿没睡,撑到这会还真有些犯瞌睡。
吹着凉爽的湖风,湖水拍打着外亭露在水面上,长满青苔的基底石壁,发出些许的哗啦声,李元恺迷迷糊糊的,没一会就睡着了。
丽绮阁主楼的门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伸了出来,观望了一阵,然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物什,蹑手蹑脚的顺着建在水面上的回廊往外亭靠近。
杨吉儿又是穿了一身小宫女的服饰,怀里抱着心爱的小雪貂,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洋溢着恶作剧般的笑脸。
杨吉儿鬼鬼祟祟地溜到李元恺身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悠,想到了捉弄他的办法,掩着嘴大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杨吉儿把小雪貂放到地上,两只小手用力去推李元恺的胳膊,想要将他推了掉进湖里。
小姑娘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根本推不动李元恺丝毫,憋的她一张脸蛋泛起红晕。
“可恶的大笨牛!死沉死沉的!”杨吉儿气愤跺脚,望着李元恺一脸睡得正香,不甘心地蹙起了小眉头。
小姑娘清清嗓,忽地叉着腰大声在他耳边叫嚷:“大胆李元恺!”
正在和周公谈天说地的李元恺猛然间惊醒,还以为自己偷懒睡觉被哪位妃嫔撞见了,一个激灵坐起身子,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低着头道:“小臣一时疏懒,还望娘娘恕罪!”
身前响起吭哧吭哧的娇笑声,李元恺抬眼望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是杨吉儿这个臭丫头捉弄他。
杨吉儿咯咯咯笑作一团,那少女欢笑声伴随着风吟水声,仿佛一曲美妙乐曲在亭中响起。
李元恺狠狠怒瞪她一眼,起身回到坐凳楣子上坐下,靠着亭子石柱懒洋洋地打哈欠。
“大胆侍卫李元恺!内宫当值的时候竟敢偷懒睡觉!罚你半年俸禄!”
杨吉儿叉着纤细的腰杆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娇喝。
李元恺不屑地冷哼一声,半闭着眼撇嘴道:“小爷我有的是钱,区区一点俸禄,爱罚多少罚多少!”
杨吉儿气急,气鼓鼓地伸出一只葱白的指头戳到他跟前,李元恺睁开眼缝瞥了她一眼,杨吉儿犹豫了下,又有些畏惧地缩回了指头。
“本公主要禀明父皇,你不遵后宫礼仪规矩,身为外臣竟敢跑到丽绮阁睡懒觉!让父皇把你...把你拖到后宫当阉人!”杨吉儿气呼呼地娇喝。
李元恺猛吸一口气,只感觉下半截凉飕飕的,一脸古怪笑意地道:“你当真要让我进宫做宦官?这个提议你倒是可以去跟陛下说一说,看看他会如何办?”
杨吉儿被李元恺满脸戏谑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含怒地喝道:“父皇一定会同意的!别人能做阉人,你为何做不得?”
李元恺摊了摊手笑道:“一刀下去任谁都会变成阉人!想法不错,你去跟陛下和皇后娘娘说吧,看看最后是他们将你训斥一通,还是把我拖进宫阉了!”
杨吉儿懵懵懂懂地眨眨眼,不是很明白李元恺话里意思,只是见这可恶的家伙翘着腿满脸不在乎的样子,越看越气恼。
杨吉儿抱起小雪貂扔到李元恺胸口,恶狠狠地道:“貂儿!咬他!狠狠咬他一块肉!”
李元恺望着怀里一拱一拱的雪貂儿笑了,轻轻抚弄着那柔滑的皮毛,笑道:“貂儿是我带回来的,我才是它的第一任主人,你不过是喂了它几天肉,换句话说,你这丫头不过是个饲养员,竟敢指使它来咬主人?”
小雪貂当然不会听杨吉儿的话,嗅到了李元恺身上熟悉的气息,小雪貂很是兴奋,粉红的鼻头一阵颤动,伸出温热的舌头去舔李元恺的脸,很是亲昵的样子。
“貂儿,咬这丫头!”李元恺指了指杨吉儿。
小雪貂当即扭过头朝着杨吉儿凶狠地嗞嗞叫唤两声,那通红的一对小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凶性。
杨吉儿吓得连连后退,委屈巴巴地嘴一瘪嚎啕大哭起来。
“没良心的貂儿!白疼你了!竟敢凶我!呜呜~不要你了~呜呜~”
李元恺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小雪貂亲了几口,果然是自己人,没白给它吃老虎肉。
杨吉儿哭得很凶,眼泪哗哗往下淌,小模样伤心至极,李元恺哭笑不得,拍拍小雪貂的头笑道:“瞧把咱们的小公主气哭了吧?还不赶快过去安慰安慰人家!”
小雪貂十分灵性地吱吱叫唤两声,从李元恺手里跳下,一溜地顺着杨吉儿的腿爬到她肩头上坐下,吱吱呀呀地叫唤起来,还伸出小舌头去舔小姑娘被眼泪打湿的脸蛋。
雪貂毛茸茸的尾巴缠上了杨吉儿的脖子,乖乖地窝在小姑娘怀里,讨好似地瞪大一双红宝石眼珠吱吱叫唤,这才逗弄得小姑娘破涕为笑。
“行了,别哭了,貂儿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李元恺瞥见杨吉儿腰间挂着一个小囊,随手扯过来打开一瞧,里面装了些酸梅子,捡了一颗扔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杨吉儿抽噎了一下,噘着嘴巴不满地道:“那是我的,才不给你吃!”
李元恺嘿嘿笑着没有理会,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杨吉儿大为气愤地扑上去抢回来,赶紧将最后两颗酸梅吃掉。
两人为了一袋酸梅又吵闹了几句,李元恺心满意足地两手搭在脑后,靠在石柱上准备继续假寐一会。
杨吉儿狠狠剜了他一眼,本想抱着雪貂离开,脚步却有几分犹豫。
纠结了一会,小姑娘又绕回到外亭,蹙着细细的眉头嚷道:“喂!大笨牛,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李元恺睁开一条眼缝,兴趣缺缺地道:“公主请说!”
杨吉儿小脸透出几分迷惑,迟疑着小声道:“是不是做了宦官,就不能成亲了?”
李元恺瞪大眼,万没想到小公主会问这种问题,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挠头道:“唔...是这样的。”
杨吉儿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呢?宦官为什么不能成亲?我常听上了年纪的宫女背地里骂他们算不得男人?那他们是什么?”
杨吉儿眼眸里充满了懵懂和疑惑,李元恺一阵苦笑,吱吱呜呜地含糊道:“这些问题,待过几年公主成婚之后,自然便知。”
杨吉儿对他的敷衍态度很是不满,高高噘起嘴巴娇哼一声:“可恶的大笨牛!和那些家伙一样只会拿这种话搪塞我!”
李元恺咧嘴暗暗苦笑,这种事谁敢在小公主面前胡说,更何况他还是外臣男子,在后宫与小公主谈论这种话题已是犯了大忌讳。
类似的婚前教育宫里自有专人传授,只是眼下杨吉儿尚未到婚龄,对这方面的知识有些懵懂也是正常。
小姑娘气鼓鼓地踢了李元恺一脚,却没有离开,抱着小雪貂在他跟前一阵晃悠,低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元恺觉得她有些奇怪,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小公主,也会有如此小女儿神情的一面。
踌躇了好半天,杨吉儿脸蛋有些泛红,嗫嚅地小声道:“大笨牛,父皇和你说了那...那件事没有?你...你愿意吗?”
李元恺抓抓头有些发懵:“哪件事?陛下近来并未召见过我呀!”
“哎呀~”杨吉儿羞愤地跺了跺脚,一阵娇嗔:“大笨牛!你是想气死我对不对?你明明知道的!还装傻!”
李元恺怔怔地望着小公主娇羞不堪的样子,猛然间恍然大悟,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李元恺赶紧站起身子,搓着手讪讪地道:“你...你都知道了?”
杨吉儿微不可觉地轻点螓首,脸透红晕眉眼含羞,却又有些紧张期盼地偷瞄一眼他。
“这个嘛...这个...”李元恺结结巴巴地不知道作何回答。
尴尬之时,一名备身侍卫从远处跑了过来,先朝杨吉儿施了一礼,然后又对李元恺抱拳道:“李千牛,陛下在徽猷殿召见你!”
李元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干笑道:“公主见谅,陛下急召我过去!”
李元恺忙不迭地告罪一声溜出外亭,一溜烟地朝徽猷殿小跑而去。
杨吉儿眼眸中黯淡了一下,露出几分失望,旋即便是冲着李元恺溜走的方向挥了挥小拳头:“可恶的大笨牛!这次你别想跑!不说清楚,本公主绝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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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叩拜吾皇金安!”
徽猷殿内,李元恺行大礼参见杨广,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满脸愤慨的崔儦和崔漳父子,心里暗暗冷笑,这爷俩告状的时候动作倒是快。
李元恺又瞥了眼若无其事的宇文述,心里猜测这家伙来干嘛,难道是崔氏请了他前来助阵?
杨广轻咳一声,威严地道:“李元恺,清河县公和右御卫将军崔漳状告你纵人行凶,劫掠崔氏商铺,抢去近十万两银子的钱货,可有此事?”
崔儦和崔漳爷俩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怒目相视,宇文述眼皮半闭,神情淡然,好像是来看戏的。
李元恺满脸惊讶,连忙否认道:“陛下明鉴,小臣身为朝廷官员,怎会如此不懂规矩?东都乃天子脚下,何人敢在此胡作非为?陛下,抢夺钱财之事小臣绝对没有干过,小臣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李元恺望着崔儦父子,认真地道:“崔府监,你崔氏商行欠我北狮商行六万两银子,那晚在郑家可是讲的明明白白,既然你崔家找不出人手把钱给我送回来,那我只好自己去拿喽!你崔氏开具的欠条,我可是收着呢,本来想等今日晚些时候就给你们送去,没想到你们却跑到陛下跟前血口喷人!”
李元恺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摸出来一小沓纸,小心翼翼地平摊开,高举过头顶,冯良立马走过来接下,送去给杨广御览。
崔儦气得直哆嗦,花白的胡须一阵乱颤,崔漳气愤大吼道:“李元恺!你休要颠倒是非!就算崔家欠了你的钱,你也不能胡来!崔氏商铺里存放的是崔家的钱,是崔氏大半年的周转钱,你凭什么抢了去?”
杨广翻看着那些欠条,略显不悦地瞥了眼崔漳,冯良立即会心地咳嗽一声,低声笑道:“崔将军有话慢慢说,可不要咆哮御前君前失仪!”
崔漳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叫嚷声太大了些,惹得天子不悦,赶紧长揖道:“臣失态了,请陛下恕罪!”
杨广淡淡地嗯了声,继续不动声色地翻看着欠条。 隋末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