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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八年正月初二,还在路途中的杨广迫不及待地颁布了正式伐辽诏书!
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华丽讨逆词文将高句丽骂的是倒行逆施惹来天怒人怨,大隋乃是奉天旨意吊民伐罪,解救高句丽百姓于倒悬之中。
天子亲督六师,前军左右两路共分二十四军,以观王杨雄为行军副元帅总管左路十二军兵马,以左骁卫大将军卫玄为行军副元帅,总管右路十二军兵马。
大军总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号称二百万,民夫力役近三百万!
辽东大地旌旗猎猎,遮天蔽日,医巫闾山东西两侧大片广阔的草原,尽皆成了大隋军队临时屯住之地,百万顶帐篷分布其上!
辽东郡府早早地发布告示,提醒辽东百姓尽量留在家中,辽西县以东的所有百姓,都在两个月前全部迁往泸河镇附近安置。
辽东的大部分青壮,除了三镇守军外,早在半年之前就被李元恺以各种名目征为劳役,他们不需要为征辽大军服务,只需要干完辽东郡府下派的任务。
二月初五,在流离转徙的路途上过了一个特殊且难忘的新年之后,天子圣驾抵达柳城,视察大军营地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泸河镇,李元恺和程咬金率领泸河镇军民出城迎接。
李元恺陪着杨广在泸河镇里逛荡了一圈,又巡视了一番那壮阔的万顷良田。
杨广有些意外泸河镇竟然建设的比柳城还要繁华,新开垦的良田更是让他对辽东贫瘠苦寒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变。
不过,虽然杨广的赞许声不断,但李元恺却觉察到皇帝似乎兴致不是太高,紧锁的眉头似乎心事重重。
登上泸河镇西北部马场高地,望着眼前这片夹在丘陵和白狼水之间的辽阔草地,杨广挥手令宇文成都带着禁军卫士退下,只留下李元恺在身边。
眼下辽东气候还未回暖,草地之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冰雪,放眼望去天地间尽是一片白色。
杨广穿着厚厚的锦裘绒衣,搓搓手朝手心呵了一口白气,笑道:“朕年轻时到过一次辽东,那会对这里的严寒就留下深刻印象。依朕看,这里的冬天怕是比漠北和河西还要冷啊。”
这些都是杨广双足踏过的地方,李元恺可不敢胡诌,笑道:“冬至前后是最冷的,等到三月雪融,还会骤然冷一头,陛下可要注意防寒保暖。”
杨广笑着点头,凝望远眺着远处白狼水,河岸两边水流减缓的地方,结起的冰碴还未融化,天上稍微透点光一照,就变得亮晶晶。
“唉~~”杨广忽地长叹一声,满面戚容。
李元恺看了他一眼,只觉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和伤感,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陛下,节哀~”李元恺低叹道。
“大姐...大姐...”杨广眼睛里涌出些泪水,似乎又怕在臣下面前失态,忙侧过身拭了拭。
李元恺躬身垂目侍立在身侧,想起杨丽华待他的过往种种,心中也是感伤地叹息一声。
沉默了一会,杨广才苦涩地道:“大姐是朕的亲人,你又是大姐最看重最看好的后辈,只可惜,朕与你都无缘再见大姐最后一面。”
李元恺拱手肃穆道:“微臣只期望以一场酣畅大胜,祭奠长公主在天之灵!”
杨广欣慰地笑了笑:“皇姐在世之时对你多有照拂,甚至连招你为驸马都是她向朕提议的。元恺啊,朕期待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对得起皇姐和朕对你的赞誉!”
李元恺单膝跪地沉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我大隋天军定能一举攻灭高句丽!”
杨广弯腰将他扶起,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些,轻叹口气悠悠地道:“你不知道,朕近段时间的压力有多大。等到了辽东,见到你将这片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还带领辽东军民开荒垦田,辽东的富足远超朕的预料,连朝中不少大臣都惊叹连连,这才让朕重拾伐辽信心啊!”
李元恺暗暗苦笑了下,咱这小小的辽东可供养不起百万大军。
“全赖陛下信任,房太守治民有方,小臣忙着整军备战,对于辽东民生倒是插手不多。”李元恺谦虚道。
杨广负手微笑道:“听说数月前你们还歼灭了一股高句丽敌军,很好,没有让高丽贼子有机可乘,朕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
李元恺忙道:“高句丽妄图刺探我辽河防线虚实,小臣岂容他全身而退!此战歼灭高句丽三千余人,使之不敢再耍小动作!不过此战小臣并未亲临战场,是三镇镇将配合出击,小臣不敢居功!”
杨广淡淡地道:“若无你坐镇辽河以西,高句丽人恐怕不会一击不成就龟缩不出。朕心里明白,你无需谦功,待回洛阳后,一并封赏。”
“多谢陛下!”
犹豫了下,李元恺轻声道:“陛下,河南山东之地的水患和反贼...”
未等李元恺话说完,杨广蹙了蹙眉头,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淡然道:“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朕自有主张。刁民聚盗成性,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顿了下,杨广看了眼李元恺,以开玩笑地口吻道:“还是说,你担心自己的家乡清河郡遭殃?说起来,光是清河一郡之地,就出了数位声势不小的反贼首领。朕原先没想到,清河不光出望族,还能出反贼巨寇?”
李元恺一阵语塞,讪笑道:“陛下说笑了,小臣虽是清河龙岗人,但至今都还未回去过。有陛下运筹帷幄,有朝廷将士用命,过不了多久,区区反贼必定被被扑灭,小臣一点都不担心。”
杨广见他憋屈的样子着实有趣,哈哈大笑起来,引得站在山岗之下的宇文成都和一众随行官员仰头望来,不知道皇帝和李元恺说什么这么开心。
“行了,不拿你说笑了。你是朕仰仗的狮虎猛将,那些反贼不过是跳梁小丑,用不着你上心。齐郡有张须陀,河南河北有刘长恭、裴仁基,朕已经下旨命他们调遣兵马前去平叛,想来等不到我大军凯旋班师,这些可恨的反贼就会被斩尽杀绝!”
李元恺望着杨广杀气腾腾地挥手,语气里充满了自信,他根本不把没有世家力量主导的农民造反派放在眼里。
“陛下圣明!”李元恺只能是违心地恭维一句,总不能苦口婆心地劝谏道:“陛下啊!您太乐观啦!这些反贼,大多数到您死的时候,他们都还活蹦乱跳呢!”
李元恺见杨广心情好转许多,趁机开口道:“陛下,契丹内乱结束,新晋的大贺部首领摩会成为了公推的八部契丹汗,前些日子一早到泸河镇内恭候,希望觐见陛下,得到大隋的正式赐封!”
“哦?”杨广想了想,笑道:“眼下我大隋百万雄兵云集辽东,周边胡族想必已是人心惶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封赏摩会,以安四夷之心!”
李元恺立马附和道:“陛下英明!只要契丹安稳了,辽东四夷也就生不出乱子。小臣待会就让摩会前来觐见。”
以杨广的排场,当然不可能将就在泸河镇接见外邦首领。
他的观风行殿就摆在泸河镇外,因为太过庞大进不了城。
杨广回到观风行殿后,李元恺就带着摩会前去觐见。
一切顺利,摩会得到了杨广的册封,成为了天可汗认可的新任契丹汗。
数日后,一直处于观望态度的奚族人、霫族人、室韦甚至靺鞨人,五大部族的首领齐聚辽东,参拜大隋天子。
杨广又搞了一出政治表演,以一个威临万邦的圣人天可汗形象,和颜悦色地安抚各部首领,言明这场战争只是大隋为了教训高句丽这个不听话的小弟而发动的,血是不会溅到旁人身上,这才让面对着百万大隋军队瑟瑟发抖的各部胡族安下心来。
二月十日,杨广圣驾前往大军驻地视察。
李元恺以交接事务为由留在泸河镇,真正的目的是在等一个消息。
“怎么样?”见到程咬金急匆匆冲进屋,李元恺忙起身问道。
程咬金喘了口气,点点头,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他:“这是涿郡那边刚刚送来的消息!”
李元恺忙打开信笺扫了一遍,双眸里的紫芒如同火焰一般跳跃起来!
“翟让!翟让!他果然去了瓦岗!瓦岗这杆大旗,终于竖起来了!”
程咬金灌了口水,抹抹嘴狐疑地道:“这俩月造反的家伙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多,你怎么单单只关注这个翟让?”
李元恺将信笺扔进火盆里烧掉,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瓦岗这个名号,将会响亮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翟让,将会成为中原之地最大的一股造反力量,瓦岗军,不可小觑啊!”
程咬金被噎了一下,牛眼一瞪惊讶道:“当真?这翟让听说只是个小小法曹,有那么大本事?”
李元恺哈哈一笑,拍拍程黑胖的肩头,指了指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顾着笑。
程咬金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李元恺可不会告诉他,若不是当初在齐郡阴差阳错遇见了,现在程咬金说不定就已经投入翟让麾下,成为瓦岗五虎之一。
“对了,窦建德呢?”李元恺笑罢,又问道。
程咬金郁闷地道:“遵照你的吩咐,我们的人没有为难他,让他从临榆关走了。老李啊,你现在做事俺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窦建德为了抗拒伐辽,竟然伙同孙安祖杀死了前去通定镇传令的校尉,那可是宇文述的人,他也敢杀?
现在窦建德、孙安祖、窦线娘都成了朝廷钦犯,抓到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你倒好,反倒是让咱们的人偷偷帮他们逃过搜捕,还给他们盘缠送他们逃入关内?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元恺站在屋檐下,负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轻声笑道:“老程,窦建德此人有些意思,若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由他去吧,有他,想来今后这河北之地,会更加热闹!”
程咬金撇撇嘴,摊摊手表示完全不理解李元恺说的话。
忽地,李元恺眯起眼,笑容一敛,喃喃道:“瓦岗...翟让...齐郡...我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隋末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