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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馆驿后门不远处的一间废弃茶棚里,月光透过破烂的棚顶倾泻而下,李元恺和张青松对案而坐。
月上中天,李元恺也已经确认面前的这位神秘主簿张青松,果真就是当年武功族学教他读了两年书的张教习。
当年族学课堂中发生的许多细节,他都知晓的一清二楚,并且李元恺和唐国公府的恩怨,他也能说的八九不离十。
若非当年亲身经历,是不可能清楚那么多细枝末节的。
李元恺沉声道:“你帮我,就只是为了保住张氏主脉?张先生,请恕我还无法完全信任你,请告诉我更多的理由!”
张青松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觉得我自小远离家族成为暗支,一定对本家没有多少感情是吧?其实不然,每隔三年的祭祖我都会回来,张氏族谱上依然记载着我的本名。况且我那过世的兄长临终前托付我一定要看顾好本家,兄长待我亲厚,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本家被张延骞带入歧途...”
张青松伤感地摇摇头,声音低沉:“我张氏主家兄弟三人,长兄张延元和二兄张延骞皆是正妻所生,我则是庶出。长兄延元宽厚待人,长我十余岁。小时候,我独自在关中生活,长兄便时常北上来看我,他说我对张氏有大功,无法享受家族的荫庇,过的孤苦无依,他很感激我。我本名张延和,虽然族谱上有我的名字,但除了家族核心之人,无人知道张延和是谁。我更像是一个没有灵牌的活死人,按照族规,除非本家出事,否则这个名字是见不得光的。”
“长兄张延元四年前过世,二兄张延骞接替他成为新任家主。自那以后,张氏便走上了歧路,与顾氏家主顾大阜,陈郡谢氏的谢滁、谢肇两兄弟,成为了推动江南阁扶持白莲圣佛的最大推手!他们几人,都是江南阁中最大的野心家!”
“我与张延骞争吵,就是为了阻止他再拿白莲圣佛蛊惑人心。张延骞自幼便厌恶我这个庶出弟弟,此人好高骛远,妄图在民间积蓄力量对抗北方世族,想要拿白莲圣佛的那点力量对抗朝廷。殊不知他这么做无异于玩火自焚,我决不能看着他把张氏一步步拖入深渊!”
李元恺看着他,玩味笑道:“张延骞若亡,你岂不是有机会重立张氏主脉?”
张青松沉默了一会,那双混浊泛黄的老眼里流露一丝丝异样光芒,只听他幽幽地道:“若长兄活着,我愿意遵循族规永世蛰伏,甘当张氏暗支。但如今是张延骞当家,他的德行和能力不配让我继续蛰伏。张延骞可以亡,但是张氏主脉不能亡。”
李元恺眉头一挑笑了起来:“这么说,你确实想重立张氏主脉,但却不想舍弃一切家业重头再来,而是想取张延骞而代之!你想做吴县张氏家主,化暗为明!”
张青松微微一笑,没有否认,轻声道:“当年你就知道,我有个儿子在大兴城做点小买卖。如今我的孙儿也有两岁多了,他们活的很好。他们一家,会替代我成为张氏暗支。我死后,会将张氏家主的位置交到长兄那一支的手上。”
李元恺感慨地叹道:“原来你早就留有后手!”
张青松笑道:“算不上,这些都是我来到秋浦县,决心叛出鸣蝉的时候才开始谋划的!现在见到了你,我的胜算多了不少,更是让我下定决心争一争!”
张青松凝视着李元恺:“张青松乃是鸣蝉叛徒,投靠白莲圣佛的逆党,他必须死!而我需要你帮我,让张延和活下来,成为张氏新的家主!”
李元恺笑了笑,抬头看了眼清辉的玉盘,淡然道:“说说你知道的江南阁的情况吧!”
张青松道:“江南阁乃是由众多江南士族组成,组建之初是为了抱团取暖抗衡江北豪强,争取在新朝有更多的话语权。顾、张、陆、王便是江南阁最重要的四大家族,四大长老也是由这四家的家主担任。顾大阜、张延骞、陆从洮、王塍便是如今的四大长老。金陵王氏乃是太原王氏分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暗中的实力不可小觑。据我所知,陆氏和王氏比较干净,也很爱惜名声,那些肮脏的生意他们基本不插手。
另外还有陈郡谢氏、江左袁氏等家族也是仅次于四大家族的重要成员。谢氏情况有些特殊,家主谢慧胆小懦弱,谢家大权把持在他的两个弟弟,谢滁和谢肇手中。袁氏这些年转为医术传家,在江南杏林享誉盛名。”
李元恺听得仔细,张青松的话音却是断了,疑惑地朝他望去,张青松苦笑道:“时间仓促,我能打听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
李元恺道:“那就说说你刚才答应我的条件。”
张青松笑道:“三千白莲僧兵就藏在秋浦西北方向的浮度山中,那里属于同安郡地界。由何人统领我就不知了,但必定是江南阁余下的两大高手之一。”
“至于那份名单,老实讲我也没见过,只是知道确有这件东西存在!那份名单关系到江南士族的存亡,是江南阁数十年来苦心经营的关系网,向来轮流由四大长老保存,每次名单有所增减,都必须由四大长老共同在场见证。张延骞无意中透露,今年这份名单由顾氏保存,必定在顾大阜手中!”
李元恺皱眉:“如此重要的东西,若不能进入到顾氏大宅,接近顾大阜身边,是不可能找到的!”
张青松也苦笑道:“我当然知道想要盗取名单难如登天。没办法,只能先到吴县再想办法。徐公佐不是邀请你们去和顾其绍见面吗?只能到时候看看,能否从顾其绍入手。”
“听闻那顾大阜近来染病,徐公佐为了讨好主家欢心,推荐了那姓孙的女神医前去吴县给顾大阜治病,答应事后重金酬谢。可那孙大夫似乎并不领情,以秋浦疫病严重为由婉拒了。唉~顾大阜染病,卧床在家,就更是难以见到了。如何找到那名单,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张青松满脸愁苦,李元恺却是愣了一下,赶紧问道:“顾家是想请那位名叫孙辛夷的女大夫去给顾大阜治病吗?”
张青松点头道:“不错。那孙姑娘年纪虽轻,医术却很高超,这几年在江淮一带行医治病,活命无数,许多百姓敬她为女菩萨。”
李元恺呼哧一下站起身,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一个办法,有些焦急似地来回踱了两步,沉声道:“我来想办法接近顾大阜,但名单真伪需要你随我一同前往辨认!你可有办法离开秋浦去吴县?”
张青松赶紧说道:“要我随行不成问题,虽未见过名单,但我兄长张延元也曾在名单上留下笔迹,只要有他的笔迹在,就能辨认真伪!”
李元恺一拳砸在掌心,当机立断地道:“事不宜迟,你快去准备前往吴县,我去想办法接近顾大阜!明日,我们就启程!名单到手之日,就是我动手之时!”
李元恺一抱拳头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融入黑暗当中。
张青松缓缓放下手,皱眉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猜不透李元恺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接近顾大阜。 隋末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