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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传话的属吏带着李元恺往位于洛北道正坊的大理寺赶去。
属吏骑着一头毛驴,速度自然跟不上李元恺的高大战马,李元恺只得放缓步子等他。
刚才出安业坊坊门时,李元恺见他与坊正张损之说话,看样子颇为熟络,不由得和他多聊了两句,得知此人叫做孙伏伽,也是大业三年赶来洛阳应举的寒门士子,曾经一同向宇文弼的府上投递过文章。
不过孙伏伽所擅长的是刑律诉讼案审,当时宇文弼对这些并不熟悉,所以留下了张损之的文章,却将孙伏伽推荐到了刑部尚书樊子盖那里。
因此宇文弼被斩首抄家后,孙伏伽没有受到太大牵连,但樊子盖还是对他进行了冷处理,将他草草打发至大理寺,担任一名最低级的属吏。
好在韦云起受命兼任大理寺正以后,偶然间发觉孙伏伽精通律法,便将他调至身边担任助手,虽然还是没品级的文吏,但待遇要好了不少,起码也能享受到公家的衣食照顾。
这一点上,他的运气倒是比张损之好了不少,能够学以致用,干的是自己擅长并且喜欢的事情。
孙伏伽是位健谈之人,性格开朗,一路上与李元恺谈笑不羁,没有因为二人的身份差距而有所拘束,让李元恺顿时对他高看不少。
走在建阳门大街上,李元恺见竟然有许多县府差役拿着丝绸和锦缎缠绕在宽阔大道两旁栽种的柳树和槐树上,愣是将一棵枝叶凋零的大树裹得五彩缤纷,不由得惊奇道:“这是在作何?谁他娘出的馊主意?”
一旁骑着矮小毛驴的孙伏伽赶忙低声:“嘘~李县侯噤声!这是天子下的谕旨!马上就是上元节百戏大宴,诸多胡酋使臣云集洛阳,天子说这是要让万方使臣领略到天朝上国的富庶繁华!”
孙伏伽摇头一脸苦笑,李元恺瞪大眼半晌说不出来话,再次为杨广的胡作非为深感无语。
拿这些连普通老百姓都用不起的昂贵品去缠树,就为了摆样子给胡人看,真不知道杨广如此做的意义在哪里!
孙伏伽极为小声地道:“听说左藏丝帛库里都搬空了一小半呢!啧啧~还好只需要缠裹天街和建阳门大街两侧的树,要是整个洛阳城的树都缠上,怕是两京库存加起来都不够呢!天子这般挥霍,不知浪费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钱啊~”
李元恺望着街上围观指指点点的百姓,眉头拧在一起,大隋虽然富庶,但也经不起如此折腾,杨广这么做无异于糟践自家百姓。
“快走吧李县侯!莫要多事,有左右候卫的兵丁巡察,不允许任何人擅动树上缠裹的丝缎,否则便以严刑处置!”
孙伏伽叹了口气,催促李元恺莫要看了,赶路要紧。
等到进了东市大街,孙伏伽长长地舒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青色粗布麻衫,这还是大理寺派发的公服,自嘲笑道:“看不见,也就不糟心了!望着那一匹匹丝缎竟然被裹在树上,在下这心里就堵得慌!那可是丝呀,一匹绸六百文钱,一两丝四十文,我这样的穷人,至今都还未穿过那么好的衣衫,却是活的连一棵树都比不上!呵呵~~”
李元恺也是不知说什么好,平心而论,杨广算是一位精明强干的睿智君主,但偶尔神经质一样的昏招却给大隋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极大地毁败朝廷和皇帝个人在民间的声誉,这是他性格上的致命缺点。
还没走到丰都市东坊门,迎面而来一支人数颇多的游行队伍,敲打锣鼓吹奏管弦器乐,人人皆是剃着光头身披白色袈裟,走在前列的几名年长僧众手里转动念珠,一边口里念念有词,一边抛洒白色纸钱一样的东西,弄得漫天纷飞似雪片。
阵阵梵音越来越近,数百名僧众高声诵念经文,东市大街的行人纷纷退避一旁,甚至还有不少善男信女虔诚地朝着队伍中央抬着的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跪地拜首。
那朵白色莲花上有一小尊金佛像,供奉的乃是三世佛之一的无量光佛,又名阿弥陀佛。
“是白莲圣佛!李县侯不可冲撞了,快些避让!”
孙伏伽惊呼一声,赶紧跳下毛驴,示意李元恺让到一旁,让这群白衣僧众的游行队伍先过。
李元恺翻身而下,牵着马和孙伏伽走到一旁,站在百姓之中,目送白衣僧众吟唱着佛经梵音而过。
周围有许多百姓都跪地频频叩首,脸色虔诚地向那白色巨莲和金佛像祈福,就连孙伏伽都双手合十躬身鞠礼,闭着眼睛念叨着什么求佛保佑之类的。
李元恺虽不信佛,但一直持尊重态度,正要双掌合十应景似地拜一拜,却猛然间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他慢慢皱紧眉头,目光在一众白衣僧人身上来回瞟动,盯着他们的腿脚步伐和手掌看。
片刻后,白衣僧的游行队伍远去,那阵阵颇为庄严的吟唱声也逐渐远去,百姓们起身重新走上大街,一切都恢复如常。
街道上留下满地的白色纸钱,李元恺弯腰捡起一片,仔细一看,原来上面画着一朵精巧的白色莲花,还有两句佛语:白莲净世,普度众生。
骑上马,两人往洛北赶去。
“这群白衣僧自称白莲圣佛弟子,听闻是从江南一带流传过来的,发展很快,洛阳周边,河南郡之地信徒众多。听闻他们要在洛阳城建一座白莲寺,许多富户豪族都愿意出钱。”
孙伏伽抬头见李元恺拿着那张白莲花纸片看得出神,笑着解释道。
李元恺随手将纸片扔掉,笑了笑道:“孙先生也是白莲圣佛的信徒?”
孙伏伽摇头道:“倒也算不上信徒,我自幼学的是法家,尊奉韩非子,崇尚刑名律学,后又学孔孟儒教,对于佛门只是秉持礼敬态度。只是魏晋以来南朝佛学兴盛,寺庙众多,我大隋混一天下,近年来北方也广受佛门传播影响,崇佛者众多,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隋末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