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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鬼天气。”
坐在篷车尾部的卢秉杰勾着头看向车外。
这已经是连续第6个雨天了。
每天中除了驿站之外，完全让人燃不起下车的念头。行李包里的手弩，只在启程的头3天内稍加练习过，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用到。
顺便拜有限的练习所赐，自己压根就没能再进步半分。
漫天的乌云，配上偶尔穿堂而过的寒风，与王都时那个夏末的闷热天气大相径庭。而道路两端偶尔可见的树木早已不剩一片叶子，光秃秃的矗在那里。空气中除了地上烂泥不断被车轮碾过翻起所带出的土腥之外，还夹杂着一股草木腐败的气息。放眼望去，除了黑色的山岩之外就是大片大片的枯黄短草成片的歪倒地面上。
“卢秉杰先生不喜欢雨天么？”
并肩挨坐着的柯琳轻声询问到。
此时的精灵少女正裹在一件孔雀蓝色的锦织斗篷当中，斗篷配有棕色的毛皮领口跟宽大的兜帽，和少女一贯所展现出的高洁气质十分的契合。
“嗯，我相当讨厌鞋子里被水灌满的感觉，你呢？”
“虽然谈不上特别喜欢，不过完全不讨厌呢。毕竟雨水对于大地和森林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啊哈哈，还真是相当有柯琳风格的答案。”
一面感叹着，卢秉杰将自己披着的毡布棕色连帽斗篷裹紧了些。
在二人谈话之间，坐在对面凳子上的金发少女只是默不作声的注视着。
此时的艾莉莎换上了一件银白色的防风袍服，周身泛着白玉般的光泽，在衣领和袖口的地方用金丝细线将类似鸭绒的洁白绒毛缝在了上面，整个人显得相当的雍容华贵。
刚出发的时候，艾莉莎还会偶尔插话，虽然基本上都集中在对于卢秉杰的抱怨上就是了。不过到了后来，不知道是受到了坏天气的影响，还是想抱怨的话已经说无可说的缘故，少女便不再主动开口，而是转为静坐观察的态势。
“卢秉杰先生，我的风格究竟是？”
对于刚才自己的说法，精灵少女轻轻歪着头不解的问道。
“只是我的个人印象了。在我眼中，柯琳总是相当坚强和公正的。”
将视线从马车后方收回，看向身旁少女姣好的面庞，卢秉杰坦然说到。
“在您心中我是这样的啊……”
精灵少女湛蓝的双眼微微张大，显得若有所思。
“……那个，可以问一下蕾娜在您心中是什么样子么？”
“蕾娜的话……”
听到这个问法，卢秉杰杵着下巴思索起来。
这时从眼角的余光中留意到，坐在对面的艾莉莎此刻身体微微向前倾。
“……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孩子，能说会道的同时意外的脾气有点大。”
一番回忆之后，卢秉杰露出会心一笑说到。
“相当意外的说法呢，”
柯琳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迷惑，很显然对于蕾娜的评价与她心目中的答案并不那么切合。
“那小姐本人在您眼中又是怎样的？”
“她啊……”
脑海中浮现起那个有着黑色长发翠绿双瞳的少女来。
她，是这个世界中第一个与自己说上话的异性，从某种角度来讲应该也算的上是某种缘分吧。
精灵与人类血统兼具的她，在容貌上无可挑剔的同时，亦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
从出生起因为上一辈人的选择，就一直处在种族纠葛的刀尖浪口。成长到今天的她究竟遭遇过多少困苦经历过多少磨难，出生在和平世界的自己完全无法想象。但是即便如此，无论是魔法上的高超技艺，还是在危急关头所显露出的敏锐判断力，甚至是日常家务方面展现出的平和跟谦逊，无不让自己钦佩不已。
更何况，这趟旅程归根究底，恰恰是出于她对自己的袒护跟顾及。刘亦贤大可以将蕾娜一同带走，然而仅仅是因为自己日常起居这样的小事，她就放弃了这样的做法。
“……是个让人操心的女人。”
想到这里，卢秉杰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
“确实呢！”
这一次，身旁的柯琳没有丝毫的迟疑跟诧异，少女回应给自己一个会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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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顺着官道又行了大半天。
“这附近比之前多出不少啊。”
空中飘零的雨势相比上午并没有任何的减小，卢秉杰看向车厢外作出感想到。
映在自己眼中的，是路边枯黄的草地之上，10多台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篷车此时正围聚在那里形成一个圆圈。
位于最外侧的是拉车的牲口。尽管隔的有点远而且天色也有些暗看不大清楚，不过与在王都所见到的那些高头大马不同，这些被套在车前的动物从个头上来看似乎更加接近于骡子。
不过用这种小上一号的牲口完全没有任何不协调感，毕竟那些篷车用眼睛去判断，即便相比起之前艾莉莎所乘坐的那辆也还要小上不止一圈。
“真的呢，”
身边的柯琳也显出相当好奇的模样，显然这样的景象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去年我们驾车去往沙坎的路上曾经遇上过一些，不过没有多到这个地步。”
第一次出现这些小型马车的时候，是在离开王都后的第2天。
之后路上每天都能遇到1、2辆这样的马车，不过像眼前这样以如此规模聚集在一起的事情还真是前所未见。
按照之前柯琳的说法，这些全都是半身人的马车。
半身人的生活方式，听上去是似乎类似于中世纪欧洲的吉普赛人，并没有固定居所的。
他们生活在马车之内，偶尔进到城中也大都是做着鸡鸣狗盗的事情，偷窃这种行为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而根据市井的传闻，许多无头凶杀案后面往往也活跃着半身人的影子。也因为如此，王国的大部分城市对于半身人的入城手续都显得异常繁琐。
“他们在这里聚集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矮人有别于其它种族，对于半身人的态度相对包容。他们聚集在靠近石锤城塞的地方或许是出于生活方面的考量吧。”
柯琳给出的是不怎么确定的说法。
谈话间，马车的前行速度开始放缓。
“大小姐，前面就是石锤城塞了！”
位于车头方向的车夫一面空挥着皮鞭驱动这拉着车厢的沼泽巨蜥，一面兴奋的回过头冲车厢内的金发少女提醒着。
听到这句话，跟随在艾莉莎身边的侍女和护卫们全都两眼放出光来，显然他们并不怎么享受这趟又湿又冷的旅途。
然而坐在对面的艾莉莎此时仅仅是将头朝向车头方位，卢秉杰看向她的侧颜，反倒觉得平添了几分严峻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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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火把发出的绰绰光亮，篷车从城门洞中鱼贯而入。
原本卢秉杰已经做好了登记手弩的准备，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并没有守卫对自己乘坐的车厢内中的物品进行查看。
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洞中值守的卫兵，卢秉杰不免有些诧异。
“不是说是矮人的都市么？”
眼中见到的净是些身材比自己要大上一圈的兵士，怎么看都跟‘矮’这个字不沾边。
“石锤城塞的治安跟防卫是由王都卫队兼顾的。”
“王都卫队？”
坐了快10天的车，完全没想到一进城还能听到这么个名字。
“是的。侯爵大人——也就是原本的矮人国王，在做出归顺科陆王国的决定之后，主动遣散了手下的军队。所以不仅仅是石锤城塞，整个科陆王国的军队中也几乎没有矮人的身影。”
“但是在沙坎的时候……”
说到这里，卢秉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名为哈斯鲁的有着亮棕色大胡子的矮人，即便身处王国的最前线，也确实没有见到他拿起过武器。
“沙坎的矮人数量很有限，而且他们只负责维护城墙跟道路，也不受军队后勤管辖。矮人们仅有的被征兆加入军队的时候也只有20年前国王以举国之力征讨半兽人叛军那次了，即便是那一次，矮人们也只是从事修筑工事之类的后勤工作。”
“这样啊。”
柯琳的解释让卢秉杰了解到，矮人并不需要服兵役的事实。
虽然交出兵权的行为在自己看来是既危险而又愚不可及的，但要是换成普通矮人平民的立场上，到目前为止显然是获得了不小的好处的。
不过单纯交出兵权就能让所有子民免除兵役，这样的条件也未免太宽容了些。
进到城中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之上，卢秉杰注意到尽管天空中雨滴飘落，街边却依然是火光燃动。那些被设立在房屋外墙上的火把基座全都安装有透明的水晶顶盖，半封闭的弧形的外壳很好的让火光散射开去的同时恰到好处的将雨水给拦在了外面。
从这点上看这座城市对于怎么应付糟糕天气这件事相当的有心得呢。不过为整条街的火把配备水晶灯罩这点，在卢秉杰看来未免有点太奢侈了些。
心中暗暗做着感想的同时，目光透过马车尾部在街面上来回游移。
并不晴朗的天候，同时夜幕也正降临下来，不过即便是这样街道上依然显得相当的热闹。
比起王都当中那种井井有条的街面，这座城市在市容管理上显然采用的是另外的方针。
各种各样的由摊贩搭建而成木制简易棚户，就这么占领着街道的两侧。
家具日用品、蔬果、活禽活畜、小饰品、马匹、大衣……卢秉杰一路看过来，真是包罗万有好不热闹。
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而聚集在小摊附近的看客也是络绎不绝。
“好热闹。”
“一直听说石锤城塞是以商业闻名的，今天一见果然很厉害呢。”
一旁的柯琳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街景做出感叹。
“人真多呢。”
卢秉杰附和着。
这样的说法其实只能说是涵盖了一半的景象。
街上的人固然不少，要说与王都卡普尔最大的差异，却是体现在‘人种’上面的。
这座城市的主人矮人自不必说，占去了3成以上，然而人类、半兽人、半身人、精灵的身姿却也是屡见不鲜。光是卖衣服的摊位，就能按种族分出好多个门类来。
商业都市，石锤城塞么。
在这寒冷的雨夜之中，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内心里有什么东西正畅快的跃动起来。 陌陆战记